翌日清晨,苏月就被院里春桃的惊呼声吵醒。她披了件素色外衫,趿着软底鞋快步走出卧房,就见春桃正指着门口的石阶,脸上满是诧异。石阶上,昨日那只描金漆盒静静躺着,盒盖敞开,里面竟放着一支通体莹白的羊脂玉钗,钗头雕刻着一朵盛放的牡丹,花瓣上还嵌着几颗细小的红宝石,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掌事,这……这不是昨晚那位姑娘落下的盒子吗?怎么会在这儿?”春桃伸手想去碰,被苏月拦住了。苏月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漆盒边缘——盒身干净,没有沾染半点尘土,显然是刚被人放在这里不久。她拿起那支玉钗,入手温润,玉质细腻,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看来,那位林姑娘是特意来送东西的。”苏月眉头微蹙,将玉钗放回盒中,“只是她既来了,为何不敲门,反倒悄悄把盒子放在这儿?”正说着,阿福从外面挑水回来,见两人围着个漆盒,凑过来道:“掌事,方才我路过巷口,见一个穿青色短打的汉子站在树后,我看他眼熟,像是昨晚跟着那位姑娘来的人。我刚要上前打招呼,他就转身走了,走得急急忙忙的,像是怕被人看见。”苏月心里的疑云更重了。这两人行事这般隐秘,显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与悦容坊有牵扯。可那支玉钗价值连城,绝非普通人家能拿出来的,这位林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掌事,这玉钗咱们怎么办?”春桃小声问,“要不……咱们给送回去?可咱们都不知道她住在哪儿啊。”“先收起来吧。”苏月将漆盒盖好,起身往店里走,“她既特意送过来,想必是真心感谢。只是这人情,怕是没那么好欠。”刚把漆盒放进里间的柜子,就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掌事,早啊!”苏月抬头,见是柳三娘提着个食盒走进来,今日她换了件湖蓝色的绣花褙子,头上的金步摇换成了一支碧玉簪,看着比昨日素雅了些。“三娘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苏月笑着迎上去,“可是又给我带好吃的了?”“你这丫头,就知道吃。”柳三娘把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碟精致的点心,“这是我家厨子新做的杏仁糕,你尝尝。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她拉着苏月走到柜台后,压低声音道:“昨日我听我家相公说,户部侍郎家出了事。侍郎大人的远房侄女,前几日突然失踪了,侍郎夫人急得不行,派人在京城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踪影。”苏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失踪的姑娘姓什么?多大年纪?”“好像是姓林,今年十七八岁,听说生得极美,只是性子有些柔弱。”柳三娘叹了口气,“我听说是三日前出门去‘玉容堂’买脂粉,之后就没回家了。侍郎大人已经报了官,可至今没什么消息。”姓林、十七八岁、去玉容堂买过脂粉……苏月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晚那位女子苍白的脸。原来她不是什么侍郎夫人的远房侄女,她就是那个失踪的林姑娘!可她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回家,反而要躲着人?“三娘,你知道这位林姑娘为什么要去玉容堂买脂粉吗?”苏月追问。柳三娘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人说,这位林姑娘定了门亲事,男方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听说下个月就要成亲了。这节骨眼上失踪,可真是急死人了。”苏月沉默了。若是寻常失踪,林姑娘大可求助官府,可她却深夜悄悄来悦容坊治脸,还不敢暴露身份,这背后一定有隐情。难道……她的失踪和玉容堂有关?正思忖着,就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跑进店里,喘着气道:“苏掌事,我家夫人请您去一趟府里,说有急事!”苏月认出这是知府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禾,连忙问:“夫人出什么事了?”“不是夫人,是我们家小姐!”青禾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姐昨日用了从‘玉容堂’买的‘芙蓉膏’,今日早上起来,脸上起了满下巴的红疹,又痒又疼,哭着喊着要找您去看看!”又是玉容堂的芙蓉膏!苏月心里一沉,看来这玉容堂的问题,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青禾,你别急,我这就跟你去。”她转身对春桃道,“你看好铺子,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让他稍等片刻。”“掌事,我跟你一起去吧!”春桃连忙道,“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苏月想了想,点头应了。她拿上装着紫草膏和金银花的药箱,跟着青禾往外走。柳三娘见状,也连忙道:“我也去看看,说不定能帮上忙。”三人匆匆上了知府夫人派来的马车,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知府府衙。刚进内院,就听见一阵女子的哭声,苏月循声走进一间厢房,见知府小姐正坐在梳妆台前哭,脸上盖着块帕子,肩膀一抽一抽的。知府夫人坐在一旁,满脸焦急,见苏月来了,连忙起身道:“苏掌事,你可来了!快看看我家女儿!”苏月走上前,轻声道:“小姐,别害怕,我来看看你的脸。”知府小姐慢慢拿下帕子,苏月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脸上,和昨晚林姑娘的症状一模一样,下巴和脖颈处满是红疹,有些已经被挠破,渗着汁液,看着触目惊心。“这是用了玉容堂的芙蓉膏?”苏月问。知府小姐点点头,哭着说:“是啊,昨日我听丫鬟说玉容堂新出了一款芙蓉膏,说是用了能让皮肤像芙蓉花一样娇嫩,我就去买了一盒。谁知用了一晚,就变成这样了……苏掌事,我的脸会不会好不了了?下个月我还要去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呢!”你别急,这是皮肤受了刺激引发的湿疹,能治好的。”苏月从药箱里拿出紫草膏,“我这有自制的紫草膏,你每日早晚用温水洗净脸,薄涂一层,再用金银花和薄荷煮水敷脸,不出五日,红疹就能消退。”她一边说,一边给知府小姐涂药膏。药膏刚触到皮肤,知府小姐就疼得“嘶”了一声,但很快就觉得一阵清凉,瘙痒减轻了不少。“好多了……”她小声说,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些。知府夫人松了口气,拉着苏月的手道:“苏掌事,真是太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玉容堂也太黑心了,竟然卖这种害人的东西!”“夫人,不止小姐一人。”苏月沉声道,“昨日深夜,有位姑娘也来我这儿治脸,症状和小姐一模一样,也是用了玉容堂的芙蓉膏。而且我听说,这位姑娘已经失踪好几日了。”她把林姑娘的事简略说了一遍,隐去了玉钗和那两人行事隐秘的细节。知府夫人闻言,脸色顿时变了:“竟有这种事?这玉容堂怕是不简单!不行,我得让我家相公好好查查!”苏月点点头,心里却清楚,这玉容堂背后怕是有靠山,查起来没那么容易。而那位林姑娘,她的失踪到底和玉容堂有什么关系?那支羊脂玉钗,又藏着什么秘密?离开知府府衙时,已近正午。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苏月抬头望着天空,心里暗暗决定,她不能坐视不管。这玉容堂不仅卖劣质脂粉害人,说不定还牵扯到人命,她一定要查清楚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