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山脊,苏牧阳站在高坡背风处,手指还贴在布条上。那布条刚才发烫得厉害,现在温度降了,但纹路还在微微跳动,像有脉搏。
林骁靠在一块石头边,盯着他:“它又预警了?”
苏牧阳没说话,先把寒玉髓从怀里拿出来。药丸只剩小半粒,他捏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塞进嘴里。真气顺着经脉走了一圈,肋骨那里的钝痛缓了些。
“坐下。”他说。
林骁一愣:“你不先看残片?”
“脑子不清,看什么都白搭。”苏牧阳盘膝坐地,闭眼三息,再睁眼时眼神稳了。
他把石碑残片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碰符文。红光一闪,布条立刻跟着亮了一下。两股光在夜色里连成线,方向一致——西北。
“不是巧合。”苏牧阳低声说,“这布条认得这个阵。”
林骁凑近:“你能看懂上面写的?”
“不能全懂。”苏牧阳摇头,“但有几个字和古籍对上了。‘启阴窍’、‘引煞归体’……这不是普通的血祭阵法,是逆改地脉的邪术。”
林骁皱眉:“地脉是什么?”
“江湖气运的根。”苏牧阳指了指脚下,“大山大川之间,有天地流动的气。正道高手练功,靠的是清气滋养。如果有人用邪阵打开地底阴窍,放出远古煞气,整个区域的气都会变脏。”
“然后呢?”
“然后大家内息不稳,走火入魔。”苏牧阳看着他,“你以为金霸天想一个个打趴我们?他要的是让我们自己乱起来。郭靖黄蓉这些前辈一旦失控,正道就没了主心骨。”
林骁脸色变了:“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断魂谷有没有人发现?”
“对。”苏牧阳点头,“那些脚印、机关、血迹,都是演给我们看的戏。真正的阵眼不在那儿。”
“你怎么确定?”
苏牧阳抬手,指向遗迹方向:“你记得我影子偏了吗?太阳在正南,影子应该朝北,但它偏了十五度,指向西北。”
“那是机关搞的鬼?”
“不是。”苏牧阳冷笑,“是日晷。岩壁上的轮形刻痕,中间缺一角,正好卡住正午阳光。那不是标记。”
林骁猛地站起身:“你是说……他们故意留下线索,就是为了让我们算出这个方向?”
“不是为了让我们算。”苏牧阳声音低下去,“是为了让所有查这件事的人,都以为自己很聪明,找到了真相。”
林骁沉默了。
风刮过来,带着一股铁锈味。两人谁都没动。
过了几秒,苏牧阳忽然问:“你觉得,为什么我们要被引到断魂谷?”
“因为……那里适合布阵?”林骁试探着说。
“错。”苏牧阳摇头,“因为那里不适合。地势散,气不聚,压不住煞。真正能承载‘九阴逆位阵’的地方,必须是地脉节点,而且常年阴气积聚。”
“你说的西北方向……有这种地方?”
“六十里外有个寒鸦岭。”苏牧阳从怀里摸出一张旧地图摊开,“这里,三山夹一谷,地下有黑河,民间传说夜里能听见哭声。二十年前一场大地震,塌了半座山,后来没人敢靠近。”
林骁盯着那个点:“你是说,金霸天早就选好了地方?”
“不止选好。”苏牧阳手指敲了敲地图,“他需要时间准备主阵,所以拿断魂谷当幌子,争取窗口期。只要没人去寒鸦岭查,他就能安心布阵。”
“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问题是,别人知道吗?”苏牧阳冷笑,“丐帮、少林、武当……他们收到的情报,是不是也止步于断魂谷?”
林骁咬牙:“你是说,整个正道都被骗了?”
“不一定被骗。”苏牧阳收起地图,“可能是被拖住了。金霸天不需要所有人都信,他只要大部分人停在错误的地方就够了。”
林骁握紧拳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杀过去?”
“不行。”苏牧阳摇头,“我们现在去,就是送死。他等的就是有人闯阵。一旦触发机关,煞气提前泄露,最先遭殃的就是我们。”
“那你还说要阻止?”
“阻止的方式很多。”苏牧阳看着他,“可以破阵眼,可以截补给,可以搅乱他的部署。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寒鸦岭到底是不是真的阵眼。”苏牧阳站起来,“我要亲眼看到证据。”
林骁急了:“你现在伤都没好,还要往险地跑?”
“我不去,谁能去?”苏牧阳拍了拍剑柄,“你是伤员,神雕目标太大,其他人更不知道这事。只有我能走这条路。”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去!”
“我没说一个人。”苏牧阳看了他一眼,“你留在外围接应。万一我出不来,你要把消息带出去。”
林骁瞪着他:“你把我当炮灰?”
“我是给你活路。”苏牧阳声音冷下来,“进去的人,九死一生。留下来的人,才有机会翻盘。”
林骁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苏牧阳把残片收回怀里,布条贴身放好。他活动了下手腕,剑鞘磕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你怕不怕?”林骁突然问。
“怕。”苏牧阳点头,“怕来不及,怕看错,怕死在路上。”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我站在这儿。”苏牧阳抬头看天,“之前杨过教我剑法时说过一句话:剑修不是最强的人,是该出手时不出手就会死的人。”
林骁没再说话。
远处乌云压境,天色越来越暗。
苏牧阳深吸一口气,迈步往前走。脚步落地很稳,没有迟疑。
林骁跟上:“等等。”
“怎么?”
“你刚才说……寒鸦岭地下有黑河?”林骁问。
“嗯。”
“我小时候听我师父提过一个事。”林骁声音低了些,“说那边的水不能喝,喝了会做噩梦。有人半夜听见水里唱歌,第二天整个人疯了。”
苏牧阳停下脚步:“谁说的?”
“南疆赶尸门的一个老道士。”林骁回忆,“他说那是‘阴河引魂曲’,只有地脉破裂的地方才会出现。”
苏牧阳眼神一凝。
他低头摸了摸胸口的布条。
那布条突然又热了一下。
很短,像针扎。
他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向西北方向。
风从那边吹来,带着湿气和腐味。
林骁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远处山影模糊,轮廓像一只趴伏的巨兽。
“你还记得路线吗?”苏牧阳问。
“记得一半。”林骁说,“后半段我也没去过。”
“那就边走边探。”苏牧阳往前一步,“天黑前赶到岭外。”
林骁点头,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下坡,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沙沙声。
走了十步,苏牧阳忽然回头。
林骁差点撞上他:“干嘛?”
苏牧阳没回答,而是蹲下身,抓起一把土。
土是黑色的,沾在手上不散。
他捻了捻,闻了一下。
腥。
不是血腥,是那种埋过东西很久的土腥。
他抬头看向前方山岭。
六十里。
不远。
也不近。
他站直身体,拍掉手上的土,继续走。
林骁在后面小声问:“你在想什么?”
苏牧阳只回了一句:
“我在想,金霸天为什么非要现在动手。”
话音落下,天上一道闪电划过。
照亮了他脸上的疤痕。
那是三个月前,金轮脱手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