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阳的靴底还压着金霸天的手腕,那根骨头已经歪成了不自然的角度。他没再用力踩下去,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发现脚下的焦土正在微微震颤——不是地脉共振,是远处有大批人影在奔逃时踩出的震动。
他缓缓抬脚,手腕一翻,玄铁重剑插进裂缝边缘的硬土里,借力撑直了腰。血顺着指尖往下淌,在剑柄上拉出几道暗红的纹路,像谁随手画的符。
“走了。”杨过忽然开口,目光追着远方一道翻腾的尘烟,“十几个黑衣人抬着他往西岭去了,阵型散得跟菜市场抢包子似的。”
小龙女靠在断柱上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指尖的冰线早已融化,她却仍保持着出手的姿态,直到确认那股阴寒之气确实追不到百丈开外,才轻轻放下手。“他体内真气乱窜,连轻功都提不稳,刚才那一摔……怕是要把五脏六腑震成八宝粥。”
苏牧阳喘了口气,喉咙里泛着铁锈味,但脑子清醒得很。他低头看着脚下那道还在缓慢闭合的裂缝,伸手探进去摸了摸,指尖沾上一层黏腻的能量残渣,像是煮糊的浆糊。
“这家伙逃命的时候还在漏内力,估计连御物飞行都做不到。”他咧了咧嘴,疼得龇牙,“看来咱仨就算现在躺下睡一觉,他也掀不起风浪来。”
杨过走过来,顺手把玄铁重剑从土里拔出来,递还给他。剑柄滚烫,显然是刚才吸收了太多能量震荡的余波。
“别得意。”杨过说,“他这回不是败在武功,是败在道心崩了。一个自认轮回不灭的人,被你一脚踩断手腕,还当众吐血喊不公平——这种羞辱,比杀了他还难受。”
苏牧阳接过剑,指节发僵,勉强握住。“那他下次来,是不是得带个心理医生?”
“带十个也没用。”小龙女轻声道,“执念入骨的人,只会越挫越疯。”
三人沉默片刻。夜风卷着灰烬打旋,战场四周一片狼藉,碎石遍地,焦木横陈,空气中还飘着一股烧焦的金属味。可就在这片废墟之中,远处山脚下的村落,竟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起初没人注意,直到第二缕、第三缕接连冒出,接着是锣声,一声、两声,试探般地敲响。
“有人出来了。”苏牧阳眯眼望去,看见几个孩童从巷口探头探脑,像刚学会走路的小鸡崽子,一步三回头。
又过了片刻,田埂上多了几个老农的身影,拄着锄头远远张望。有人突然指着这边,激动地挥手,随后跪倒在地,磕了个头。
“他们认出你师父了。”苏牧阳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磨刀石刮锅底。
“我早就不出名了。”杨过哼了一声,“是你现在风头正劲。昨儿你还只是个‘据说很厉害’的年轻人,今儿就成了‘单挑金轮转世还能赢’的狠角色。”
“那我不得立块碑?”苏牧阳说着,突然转身,一把将玄铁重剑狠狠插入身旁一块未裂的巨石之中。
剑身没入三分之二,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碎石簌簌掉落。
他运起最后一丝内力,朗声道:“金霸天已败!此剑为证!江湖安危,自有守护者在!”
声音如雷贯耳,层层叠叠传向四野。
刹那间,村子里爆发出欢呼。锣鼓齐鸣,火把点亮,有人搬出陈年老酒泼在地上祭天,孩子们绕着篝火蹦跳,老人们抹着眼角嘀咕“太平了”。
一户人家门口,母亲抱着孩子站在门槛上,望着断崖方向久久不动。那孩子伸手指着天空,咿呀学语。
苏牧阳看着这一幕,胸口闷得发疼,不是伤,是别的什么。
“你说……咱们拼死打这一架,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安心烧饭、敲锣、哄孩子睡觉?”他低声问。
“不然呢?”杨过拍了拍他肩头,力道不轻,“你以为侠客是来做英雄榜排名的?我们干这行,图的就是让普通人敢开门。”
小龙女望着夜空,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可太平……从来都不是打出来的。”
“我知道。”苏牧阳握紧剑柄,指节咯吱作响,“他是逃了,但不会停。等他养好伤,攒够人,搞清我为啥能破他招——到时候再来,肯定不止一个金轮。”
“那就等他来。”杨过冷笑,“上次他带傀儡,这次说不定雇群戏班子唱《霸王别姬》助兴。”
“要真是那样,我先把他台词本烧了。”苏牧阳咧嘴一笑,随即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三人不再多言,各自寻了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杨过盘膝调息,小龙女闭目凝神,苏牧阳则靠着剑石,一边运气疗伤,一边盯着远处的灯火。
人群的喧闹渐渐远去,只剩下零星的笑声随风传来。一只野狗叼着半截鸡腿跑过废墟,尾巴摇得欢快。
就在这片刻安宁中,苏牧阳忽然睁开眼。
“师父。”
“嗯。”
“他逃的时候,有没有带走那枚舍利子?”
杨过睁眼,眉头微皱。“你怀疑他还能重启阵法?”
“我不是怀疑。”苏牧阳缓缓站起身,盯着西方夜色,“我是记得——他胸口那疤,最后闪了一下金光。”
小龙女也睁开了眼,声音很轻:“那是能量反噬的征兆……但如果他强行融合,哪怕只剩三成功力,也能撑起护体金罡。”
“所以他不是逃。”苏牧阳握紧剑柄,指节发白,“他是去续命了。”
话音未落,远处山道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是百姓,也不是丐帮信使,而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江湖客,扛着刀、提着棍,满脸风尘却眼神发亮。
为首那人远远抱拳,嗓门洪亮:“可是苏少侠在此?襄阳城郭大侠派人传信,全城设宴庆功!黄帮主亲自主厨,说要做一道‘破轮斩邪炖肘子’!”
苏牧阳还没答话,另一侧又有呼声传来。
“苏公子!峨眉派送来贺礼三箱,说是感谢您替她们清理了西岭蛇窝!”
“武当弟子求见!奉掌门令,邀您十月十五论剑大会共商武林大事!”
“丐帮八袋长老到——带来各地分舵密报三十封!”
人声鼎沸,火把如龙,一条条消息像潮水般涌来。有人献酒,有人送药,还有个老头颤巍巍捧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降魔剑谱》,非要赠予“救世之才”。
苏牧阳站在原地,看着这群热情到近乎狂热的人,忽然觉得比刚才打架还累。
杨过瞥他一眼:“怎么样,成名滋味?”
“像被人塞了满嘴辣椒面。”他苦笑,“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平三天。”
“想得美。”小龙女睁开眼,淡淡道,“你剑都插石头里了,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你还在现场,走不了。”
果然,又一波人马从山脊转出,打着少林旗号,领头僧人双手合十,远远便高宣佛号。
苏牧阳叹了口气,抬手扶住额头。
就在这时,他袖口里藏着的一张纸条,被夜风吹开一角。
那是决战前夜,黄蓉悄悄塞给他的密信残页,原本以为已看完销毁,却遗漏了一行小字:
“西疆有异僧携九首舍利塔东行,形貌酷似当年西域高僧,恐与金轮旧部有关——切记,此物若现江湖,必生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