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云梭撕裂云层,缓缓降落在青云宗山门前的广场上。梭门开启的瞬间,一股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便扑面而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恭迎林师叔祖、诸位长老、师兄凯旋归来!”
“壮哉!我青云宗!”
“天佑青云!”
广场之上,人山人海,旌旗招展!以宗主赵山河为首,几乎所有留守的长老、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乃至杂役仆从,全都聚集于此!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自豪、乃至狂热的神情!他们挥舞着手臂,声嘶力竭地欢呼着,目光炽热地聚焦在梭门出口。
当一身风尘仆仆、面色疲惫却眼神锐利(劫后余生)的探索队伍成员依次走下飞梭时,欢呼声达到了顶点!尤其是当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杂役服、低着头、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人堆里的灰衣青年出现时,整个广场瞬间沸腾了!
“林师叔祖!”
“是林师叔祖!”
“师叔祖神威!”
无数道崇拜、感激、敬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聚光灯,齐刷刷地打在林小满身上,灼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他只觉得脸上发烫,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下意识地就往身材高大的王大锤身后躲。
“师…师尊,大家都在欢迎您呢…”王大锤激动得满脸通红,低声提醒。
“欢…欢迎什么…有什么好欢迎的…”林小满声音发颤,心里叫苦不迭。这阵仗,比上次从黑风秘境回来还要夸张十倍!他只想赶紧溜回后山,躲进他的小木屋,蒙头大睡三天三夜!
盛大的欢迎仪式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锣鼓喧天,灵鹤盘旋,花瓣纷飞(低阶法术)。宗主赵山河发表了热情洋溢、慷慨激昂的讲话,将此次北寒之行的“巨大成功”和“深远意义”归功于“林师弟(兄)的英明领导与无上神通”,听得林小满如坐针毡,冷汗直冒。
好不容易熬到仪式结束,林小满如同获得特赦的死囚,拔腿就想往后山跑。却被宗主赵山河和几位核心长老“热情”地“请”到了宗门最高规格的议事大殿——“凌云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香气缭绕。各色灵气盎然的灵果、仙酿摆满了长案。留守的长老和精英弟子们分列两旁,目光灼灼地看着被“簇拥”到主位旁的林小满。
“师弟(兄)!”赵山河红光满面,亲自斟满一杯琥珀色的灵酒,双手捧到林小满面前,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此次北寒之行,凶险万分,然师弟(兄) 神通盖世,运筹帷幄,屡破奇险,更寻得完整‘虚空钥’,扬我宗威于天南!此等不世之功,宗门上下,感激不尽!请满饮此杯!”
“请师叔祖(兄)满饮!”殿内众人齐声附和,声震屋瓦。
林小满看着那杯闻着就上头的灵酒,胃里一阵翻腾(晕船后遗症),连连摆手,身子往后缩:“不…不喝了…我不会喝酒…宗主…我…我有点头晕…想回去歇歇…”
赵山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哈哈一笑:“师弟(兄)虚怀若谷,不喜俗礼!是师兄唐突了!”他放下酒杯,神色转为更加郑重,“既然师弟(兄)不喜这些虚礼,那咱们就说点实在的!”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经宗门长老会决议,为酬师弟(兄)天大的功劳,特赐下如下封赏:**一、晋升师弟(兄)为宗门太上荣誉长老,位同宗主!二、开放宗门秘库,师弟(兄)可任意选取宝物三件!三、划拨灵峰一座,灵田千亩,仆役百人,专供师弟(兄)清修!四、……”
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足以让任何修士疯狂的赏赐,从赵山河口中吐出。每说一项,殿内便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众人看向林小满的目光更加炽热。
然而,林小满却越听脸色越白,越听心里越慌。
太上长老?那是不是意味着以后要天天开会?还要管更多事?
秘库宝物?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懂!麻烦!
灵峰灵田?那么大地方,扫地都得累死!还要管一百个人吃饭?更麻烦!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无数琐事缠身,被更多人围观,再也过不了安生日子的悲惨未来!
“不!不行!绝对不行!”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林小满猛地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坚决,打断了赵山河的话:
“宗主!诸位长老!这些…这些我都不要!”
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如此厚重的赏赐,竟然…全都不要?!
赵山河也愣住了:“师弟(兄),你这是…”
林小满急得额头冒汗,双手乱摇,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最真实、最朴素的愿望:
“我…我什么都不要!真的!别给我升官!别给我地盘!别给我宝贝!更别给我派人!我…我就想…就想回我的后山小木屋!安安静静地砍我的柴!喂我的阿黄!睡我的懒觉!”
他喘了口气,几乎是哀求地看着赵山河,说出了他心中最大的渴望:
“求求你们…以后…没事别来找我…让我清静清静…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林小满这番“石破天惊”的言论惊呆了!
不要权力!不要财富!不要地位!只要…回去砍柴、睡觉、喂狗?!
这…这是何等的…淡泊?!何等的…超脱?!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惊叹和敬佩!
“高风亮节!这才是真正的高风亮节!”
“视名利如粪土,唯道是真!师叔祖(兄)的境界,已非我等所能揣度!”
“返璞归真!大隐隐于市!师叔祖(兄)这是以身作则,点化我等莫要执着外物啊!”
赵山河浑身剧震,虎目含泪,猛地一步上前,紧紧抓住林小满的手(吓得林小满一哆嗦),声音哽咽:
“师弟!不!师兄!山河…山河明白了!师兄苦心,山河…惭愧!师兄早已超然物外,所求者,唯心中之‘道’,一方净土,一份清静!是山河等着相了!庸俗了!”
他猛地转身,面对全体门人,声音铿锵有力,传遍大殿:
“传我宗主令!即日起,后山列为宗门最高禁地!没有林师兄法旨,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师兄清修!违令者,逐出宗门!”
“谨遵宗主法旨(师兄教诲)!”殿内所有人,齐刷刷躬身行礼,看向林小满的目光,充满了无比的尊崇和敬畏!
林小满:“???”
他眨了眨眼,看着激动万分的宗主和众人,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他…他刚才就是说了点真心话,怎么…效果好像比预想的还要好?
“那…那我…可以回去了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师兄请便!”赵山河连忙让开道路,态度恭敬无比。
林小满如蒙大赦,也顾不上礼仪了,几乎是手脚并用,逃也似的冲出了凌云殿,头也不回地朝着后山方向狂奔而去!
看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赵山河感慨万千,对左右叹道:“看见没有?这才是真正的高人风范!功成身退,不恋权位!我等…当以此为镜啊!”
而此刻,一路狂奔回后山的林小满,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闻到那熟悉的柴草味和淡淡的霉味,看到摇着尾巴扑上来的阿黄,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
他反手插上门闩,背靠着门板,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无比艰难的仗。
“总算…清净了…”他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疲惫却满足的笑容。
他踢掉鞋子,也顾不上洗漱,一头栽倒在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拉过那床带着阳光味道(其实有点潮)的旧棉被,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睡觉…谁也别来吵我…”他嘟囔着,眼皮沉重地合上,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甚至打起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小木屋上,一片宁静祥和。阿黄趴在他床边,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他床下那个落满灰尘的角落里,那个装着完整青铜钥匙的破咸菜坛子,在黑暗中,似乎…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难以察觉的、指向南方的波动,悄然溢出,融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