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蜷缩在废弃报刊亭的角落里,如同受伤的野兽舔舐伤口。
冰冷的铁皮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暂时阻隔了那如影随形的危机感。
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笨拙地包扎着肩膀上最深的伤口,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牙关紧咬的剧痛。
“俭”字符文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微弱地散发着热量,极其缓慢地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和气力,修复着精神上的创伤。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知”字符文虽然因透支而萎靡,依旧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如同受伤的耳朵,努力分辨着风声雨声之外的任何异响。
夜,深沉得可怕。
每一秒的寂静都像是暴风雨前的铺垫,让他紧绷的神经无法真正放松。
影牙的追击者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再次发动致命的袭击。
就在这时——
一个略带戏谑、听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报刊亭破损的窗口外传来,近在咫尺!
“嘿,哥们,惹上‘清洁工’了?”
陈默浑身猛地一僵,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
他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向角落里缩去,全身肌肉紧绷,仅存的道文之力下意识地凝聚,警惕而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声音来源处!
是谁?!
影牙的人?
还是其他不怀好意的家伙?
“知”字符文疯狂示警,却因为之前的透支而反馈回一片模糊和刺痛,无法清晰感知对方的底细。
报刊亭外,站着一个年轻人。
看起来年纪与陈默相仿,或许稍小一点。穿着一身与时下潮流相符、但细节处又有些古怪的拼色夹克和工装裤,头发染了几缕不太明显的奶奶灰,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起来不太靠谱的笑意。
整个人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散漫气质,与这凝重危险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陈默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对方抬起的手腕上——那里戴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用五色丝线编织而成的手环。
手环上,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中正平和、带着某种玄妙推算意味的能量波动!
这绝非影牙那冰冷秩序的能量感觉!
也不同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一脉,带着一种独特的……“神棍”气质?
见陈默如临大敌,戒备十足。
那年轻人也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手腕上的编织手环,又朝着陈默之前逃来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们身上的‘味儿’挺冲,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消毒水似的恶心劲。”
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全球通用的数钱手势,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怎么样?看样子伤得不轻啊。要不要帮忙?价格好商量。”
帮忙?
价格?
陈默紧绷的神经微微一动。
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而且一语道破了追击他的是“清洁工”(看来这是里世界对影牙行动人员的某种蔑称),还明确提出了交易。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没有回答,而是竭力催动萎靡的“知”字符文,更加仔细地感知着对方。
能量波动虽然奇特,带着一种变幻莫测的推演感,但确实没有恶意,反而有种……好奇和审视?
而且其能量性质中正平和,绝非影牙那般充满攻击性。
稍微……可以放松一丝警惕?
陈默依旧没有放下戒备,但凝聚的力量稍微收敛了一些,他用嘶哑干涩的声音,带着试探反问:
“你知道他们?”
“嘿,‘清洁工’嘛,谁不知道?”
年轻人——凌奕,自顾自地靠在报刊亭破旧的框架上,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专门给那些‘不守规矩’或者他们觉得‘有价值’的同行‘打扫卫生’,烦人得很。”
他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陈默狼狈的样子和那难以完全掩饰的伤势,摇了摇头:
“看你这惨样,能从那两个家伙手里溜出来,也算有点本事了。不过嘛……”
他又搓了搓手指,笑容更加灿烂,
“光溜出来可不够,他们鼻子灵着呢。怎么样?考虑一下?专业规避‘清洁工’追踪,童叟无欺,只要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让陈默眼角微跳的价格。
陈默沉默着,心中念头飞转。
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但似乎对影牙很了解,而且有能力提供帮助。虽然看起来极其不靠谱,但那种独特的能量波动做不得假,应该是“七脉”中人,很可能是墨老提及的“卜算”一脉。
他现在伤势不轻,状态极差,独自一人面对影牙的后续追捕,风险巨大。
如果此人真能帮他暂时摆脱追踪,无疑能争取到宝贵的疗伤和准备时间。
但是,信任一个陌生人?
尤其是在这种自身虚弱的时候?
凌奕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也不催促,只是晃了晃手腕上的编织手环,那上面的能量波动微微荡漾:
“放心,哥们儿我在这片混,讲究个信誉。先服务,后付款,办不成不收钱。怎么样?赌一把?”
赌一把?
陈默看着凌奕那看似玩世不恭、眼底却带着一丝精明和坦然的眼神,又感知了一下远处那若有若无、正在逐渐靠近的冰冷气息——影牙的追兵,似乎正在重新定位他!
时间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心中的不安,做出了决定。
“……事成之后付钱。”
陈默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带着一丝决断。
“成交!”
凌奕打了个响指,笑容更加灿烂,
“我叫凌奕,暂时就算你的临时避险顾问了。跟我来!”
他不再废话,转身就朝着与那股冰冷气息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动作看似随意,步伐却隐含某种特殊的韵律,仿佛能巧妙地融入环境的每一个节奏之中。
陈默深深看了一眼凌奕的背影,又感受了一下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威胁,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忍着伤痛,跟了上去。
绝境之中,这突如其来的援手,是转机,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不知道。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在这迷雾中,抓住这唯一伸过来的、看似不怎么牢固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