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涟衣轻轻放下酒杯,语气平和:“二位大人的难处本妃记下了,北疆安定非朔风城一城之事,需得各方同心协力。王爷心系边塞,若真有为民除害、安定地方之机,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本妃回城后定向王爷详细禀明。”
她没有立刻答应,却也没有把话说死,留下了充分的余地。
两位官员闻言,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不敢再过多纠缠,连忙笑着举杯:“王妃深明大义!下官等静候王爷佳音!”
剿匪?或许这不仅仅是为地方除害,也能成为王爷在此地进一步树立威信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不能被这些地方官当枪使,这件事需要好好与王爷商议。
宴席散去,喧嚣褪尽。
章涟衣终于得以在馆驿安静的客房内,与父亲章明渊单独相处。
没有了外人在场,父女二人卸下了所有应酬的面具。
“父亲!”章涟衣看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和脸上更深的皱纹,声音不禁哽咽,上前紧紧握住父亲粗糙了许多的手。
“涟衣,苦了你了……”章明渊亦是老泪纵横,仔细端详着女儿,见她气色尚好,眉宇间虽多了几分历经风雨的沉静,却并无憔悴之色,反而比在七王府时更显从容大气,心中稍安。
他又看向在一旁榻上已经睡熟了的程雪和芸简,眼中满是慈爱和感慨。
“没想到,为父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更没想到,还能见到我的外孙和外孙女……看你如今安好,王爷待你似乎也……为父就放心了。”
章涟衣扶着父亲坐下,亲自为他斟了杯热茶,将自分别后的种种,拣重要的缓缓道来。
她语气平静,但章明渊却能想象其中的惊心动魄与艰难险阻。
“父亲,您在此地……一切可好?”章涟衣关切地问,“方才宴席上听那两位大人所言,此地官吏俸禄也时常拖欠?”
章明渊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过是些官场积弊,为父早已习惯。倒是你,身处漩涡中心,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更要处处谨慎。九王爷如今看似站稳了脚跟,但皇上……还有京中那些虎视眈眈之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北疆虽远,亦非净土啊。”
“女儿明白。”章涟衣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塞入父亲手中,“这里面是一些女儿自己配制的丸药,应对寻常风寒、水土不服有奇效,父亲务必随身带着。还有些银票,您留着打点上下,或是贴补家用,莫要推辞。”
她知道父亲清廉,在此地为官定然清苦。
章明渊本想推拒,但看着女儿不容推辞的眼神,最终还是收下了。
父女二人秉烛夜谈,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夜深。
分别时,章明渊看着女儿,郑重叮嘱:“涟衣,记住,无论何时,保全自身和孩子最为紧要。为父虽官微言轻,但只要在这安平县一日,便是你的一条退路。”
章涟衣重重点头,她知道,在这遥远的北疆,她并非孤身一人。
在安平县停留两日后,章涟衣便启程返回朔风城。一来不愿过多打扰父亲,二来也心系边关军务,更要将与地方官员接触的情况尽快告知周慕瑾。
回到朔风城王府,章涟衣顾不上旅途劳顿,便将周慕瑾请到书房,屏退左右,将安平之行细细道来。
“王爷,妾身已见过家父,他老人家一切安好,也见了程雪和芸简,总算全了他一桩心事。”她先是说了父女相见的情形,让周慕瑾宽心。
随即,她便转入正题,神色凝重了几分:“此次前去,安平县县令与州刺史皆来迎候,宴席间,他们多有奉承巴结之意,言语间透露出想依附王爷的心思。”
周慕瑾闻言,眼中略有思索之色,并未打断,而是静待下文。
章涟衣继续道,“他们提及了两件要事。其一,便是与朔风城类似,州府及下辖各县的官吏俸禄,乃至可能拨付地方的款项,也常遭克扣拖延,并非孤例。其二,便是安平县以西的崇山峻岭中盘踞着一股悍匪,据险而守,为祸地方多年,州府数次围剿皆未成功。”
她看向周慕瑾,分析道:“他们在此刻提起这些,一方面是想借王爷之势,或许能在钱粮问题上向上施压;另一方面,恐怕更是想借王爷之兵,为他们剿灭这心腹大患。妾身当时未敢答应,只言需回禀王爷,从长计议。”
周慕瑾听完,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钱粮克扣,乃朝廷积弊,非一日之功可解。但这剿匪之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若真如他们所言,匪患严重,危害百姓,本王身为戍边将领,保境安民,责无旁贷。而且若能剿灭此股匪徒,既可彰显朝廷威严,安抚地方,亦可锻炼我军士卒,缴获的物资或可稍补军用。”
章涟衣点头赞同:“王爷思虑周全,妾身也是如此想的。”
周慕瑾颔首,“此事便交由冷湛去办。若情报属实,这匪,倒是非剿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