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就在这股陌生情潮汹涌而至的同时，一个冰冷残酷的现实让他骤然清醒——他是个只能困在轮椅上的废人！
更致命的是，他那难以启齿的隐疾……他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男人。
这突如其来的心动非但不能带来丝毫喜悦，反而像是最恶毒的嘲讽，加倍放大着他的残缺和不堪。
在章涟衣眼中，周慕瑾的眼神在瞬间的惊艳和悸动后，迅速被更深的阴郁、暴戾和愤怒所取代。
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章涟衣，那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又像是在透过她憎恨着整个世界和他自己。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冷湛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章涟衣适时地表现出恐惧，微微颤抖着低下头，“罪妇章氏，参见九王爷……”
周慕瑾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种复杂到极点的目光死死锁住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带着浓浓的讥诮和自嘲：“七哥真是给本王送了一份……好礼啊。”
“周慕宸派你来？他什么时候对本王的病这么上心了？说吧，他让你来做什么？看看本王死了没有？还是想看看本王这副残废的样子，能有多狼狈？”
章涟衣微微抬起头，“王爷明鉴。七王爷……他派妾身前来，确实……是想羞辱王爷，也是想借王爷之手……除掉妾身这个碍眼的人。”
她直接点明了七王爷的恶毒用心，反而显得坦诚。
周慕瑾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讥讽之色更浓：“哦？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你还敢来？”
章涟衣迎着他冰冷的目光，继续道：“因为妾身不甘心就这样任人摆布，成为弃子。更因为……在来此之前，妾身偶然得知了一件事。”
“什么事？”周慕瑾下意识追问，身体微微前倾。
“七王爷他……他不仅想羞辱您，他更怕您康复。妾身曾无意间听闻，他暗中拦截并囚禁了好几位或许能解您身上蚀骨蔓之毒的名医，他根本不想让您得到真正的治疗！”
周慕瑾虽然早已怀疑周慕宸暗中作梗，但亲耳听到证实，依旧让他怒火攻心。
“你说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骇人的戾气。
章涟衣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但依旧坚持说道：“千真万确！妾身……妾身当时被关押，恰好听到看守议论……他们说，七王爷忌惮您昔日威名，怕您一旦康复，重掌兵权……所以，绝不能让您解毒。”
“而且……”她趁热打铁，抛出了最重要的诱饵，“妾身当时心中愤懑，也曾偷偷留意那些被囚名医的谈话……听到了一些关于蚀骨蔓的逼毒思路和所需药材的名字……”
她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下，露出努力回忆的苦恼表情。
周慕瑾的心脏狂跳起来，拦截名医的消息已经让他震怒，而章涟衣后面的话，更是像在无尽黑暗中投下了一线微光。
哪怕只是零星的信息，对他这个苦苦寻求解药三年无果的人来说，也是致命的诱惑。
他死死盯着章涟衣，试图从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
但看到的只有苍白、脆弱、以及一种不甘命运摆布的倔强。结合她刚才直言不讳点明周慕宸的意图，这番话的可信度似乎高了几分。
“你……还记得什么？”周慕瑾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压抑的急切却没能完全掩饰住。
章涟衣心中暗喜，鱼儿上钩了。
她微微蹙眉，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断断续续地吐出些方子：“需以金针刺穴引导毒素……还需要……赤血灵芝做药引……”
经常拜访名医的周慕瑾自然听过这些，只是这些方法过烈，几乎没有大夫敢担保一定能除去残毒。
但结合周慕宸囚禁大夫的举动，说不定这真的是一支奇方。
他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冷湛！”
“属下在！”冷湛立刻应声。
“给她安排个干净的住处，派两个可靠的人看守，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她，也不得怠慢。”
周慕瑾快速下令，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章涟衣。
“章氏，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若让本王发现你有半句虚言……”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森然的杀意已经表明了一切。
“妾身不敢。”章涟衣低下头恭敬地回答。
被软禁的三日，章涟衣虽失去自由，但吃穿用度并未被克扣，甚至比在七王府时还要好些。
她乐得清静，正好利用时间在脑中反复推演治疗周慕瑾的细节，并思考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果然，变故来了。
第四日清晨，冷湛面色冷峻地带着两名侍卫闯入她的房间，不由分说便将她押解出去，直接带到了周慕瑾的面前。
书房内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周慕瑾坐轮椅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中翻滚着怀疑与暴戾的风暴。
他身旁站着一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是常年负责为他调理身体的府医——孙太医。
此刻，孙太医正指着章涟衣，义愤填膺地对周慕瑾说道：“王爷！切莫再听信此妖妇胡言！老夫行医数十载，遍览医书，从未听闻什么金针刺穴’能解蚀骨蔓’之毒！还有那赤血灵芝，药性酷烈，常人服用尚需谨慎，王爷您体内毒素沉积，经脉脆弱，若贸然使用，无异于火上浇油，乃是剧毒啊！此妇分明是受七王爷指使，假借医理之名，实则是想加速毒发，害死王爷！”
孙太医说得唾沫横飞，一脸忠肝义胆。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章涟衣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紧急提示：府医孙邈，已被当朝皇帝秘密收买，任务为监视周慕瑾身体状况，并确保其病情维持在不死不活的状态。宿主之前提出的治疗方案触及其核心任务，故构陷宿主。」
原来如此！
怪不得周慕瑾三年都治不好，身边就藏着最大的内鬼，皇帝才是真正不想让他好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