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厮杀早已挣脱了所有章法,沦为一场裹挟着血与火的死战。
贤王与忠勇侯明知大势已去,麾下精锐折损过半,却仍凭着一股孤勇,率残余部众做困兽之斗。
刀剑相撞的锐响刺破殿宇,临死前的惨嚎此起彼伏,猩红的血珠飞溅,顺着金砖的纹路蜿蜒漫延,将原本光洁的地面浸透成暗沉的血色,浓重的血腥气呛得人几乎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齐国公稳坐中枢,银须在乱战中猎猎飘动,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
他麾下武将与皇家龙卫结成铜墙铁壁般的防线,甲胄相撞声铿锵有力,每一次挥刀都裹挟着雷霆之势,将叛军微弱的反扑死死压制在原地;刘婕妤的护卫队更是一反常态的悍不畏死,此前只知固守的他们,此刻攻势凌厉如潮,刀光剑影间与齐公府的人马配合得严丝合缝,默契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贤王麾下的叛军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连日苦战早已耗尽了心神与体力,在这般三面夹击之下,防线如同被洪水冲刷的堤坝,节节败退。
士兵们脸上褪去了最初的悍勇,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惧色,握兵器的手开始发颤,战意如风中残烛般渐消,谁都清楚,覆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就在这胜负将分、尘埃即将落定之际,一道猝不及防的变故骤然如惊雷般炸响——一直紧随贤王左右、执掌禁卫军的应卫青,竟突然调转了刀锋!
“应卫青,你敢反水?!”一名叛军将领目眦欲裂,惊怒交加的嘶吼刚出口,便见寒光一闪,应卫青手中的长剑已径直刺穿了他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红了应卫青的衣襟,他却面无表情,眼神冷得像万年不化的寒冰,手中长剑沾染着同袍的鲜血,抽剑时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只是斩断了一根枯草。
他提着染血的剑,脚下踩着血泊,径直穿过混乱的战阵,目光如炬,目标直指那正奋力厮杀的忠勇侯。
彼时忠勇侯正被两名龙卫缠住,左臂早已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臂膀汩汩淌下,浸湿了大半战袍,黏腻地贴在身上,让他的动作已然有些迟缓,额角的汗珠混着血珠滚落,脸色透着难掩的疲惫。
“侯爷,纳命来!”
冰冷刺骨的喝声骤然在耳畔响起,忠勇侯心头一凛,猛然回头,只看到应卫青眼中毫不掩饰的决绝与杀意。
他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想要挥剑格挡,可重伤的身体终究慢了一步——应卫青手中的长刀已然蓄力,带着破风的锐响,狠狠劈下!
寒光闪过的瞬间,鲜血如泉涌般喷涌而出!
“啊——!”
凄厉的惨叫震彻整个宫殿,刺破了所有厮杀的喧嚣。
忠勇侯的一条左臂应声落地,重重滚落在血泊之中,五指还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剧痛如海啸般瞬间席卷全身,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握着长剑的右手不住颤抖,视线因急剧失血而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天旋地转。
应卫青收刀而立,任由忠勇侯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顺着下颌线滑落,神色依旧漠然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转头,目光越过溃散的人群,望向那同样惊住的贤王,声音洪亮如钟,穿透了所有刀剑交击声与哀嚎声,传遍殿中每一个角落:“贤王谋逆,祸乱朝纲,罪该万死!应卫青,臣誓死扞卫圣上,绝不容逆贼作祟!”
话音未落,跟随应卫青的禁卫军们也纷纷调转矛头,对着身边的叛军刀剑相向。
这一声宣告,这一场临阵倒戈,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叛军仅存的最后一丝士气。
士兵们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应卫青倒戈相向,看着主将忠勇侯失去一臂、战力大损、摇摇欲坠的模样,再看看步步紧逼、气势如虹的齐公府与龙卫人马,心中的防线彻底崩塌。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他们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器,有的双膝一软跪地求饶,有的则抱头鼠窜,四散奔逃,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瞬间溃不成军。
贤王呆立当场,浑身僵硬得如同石雕。
他看着心腹倒戈、将士溃散的惨状,又望着血泊中强忍剧痛、却依旧怒视着他的忠勇侯,眼中翻涌着滔天的绝望与难以置信。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应卫青的临阵倒戈,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惊雷,彻底加速了叛军的溃坝,将他最后的希望碾得粉碎,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未曾留下。
应卫青一身血污,甲胄上还沾着细碎的血肉,他单膝跪地,对着龙椅上神色沉凝的惠安帝重重叩首,声音铿锵有力,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圣上,臣应卫青,此前迫于形势暂随逆贼,实乃权宜之计,臣之心始终向着圣上,从未有过半分背离。今日特阵前倒戈,诛杀叛党,虽有失节之嫌,却无愧于心。恳请陛下治罪,臣毫无怨言!”
惠安帝端坐龙椅,目光深邃地望着下方的应卫青,沉默片刻后,缓缓抬手,沉声道:“好!”
一个字,掷地有声,带着帝王的决断与威严。随即,他眸色一凛,语气加重:“传令下去,全力肃清残余叛党,一个不留!”
“遵旨!”殿外将士齐声领命,声音震彻宫闱。
旨意一下,战局彻底沦为单方面的碾压。
齐公府的人马、龙卫与倒戈的禁卫军三面合围,对溃散的叛军展开清剿,没有任何悬念,叛军要么被诛杀,要么束手就擒,宫城之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与兵器落地的脆响。
屏幕前的怀清看着这一边倒的战局,脸上却没有半分轻松。她并不担心叛乱能否平定,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是那股越来越近、如同跗骨之蛆的危险气息——血煞盟。
她快步穿过混乱的偏殿,径直来到正指挥清剿的齐国公身旁,压低声音,语气凝重:“父亲,血煞盟的人已在殿外集结,人数不少,来者不善!”
“什么?!”齐国公闻言,浑身一震,脸上的从容瞬间被震惊取代,他猛地转头看向怀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们怎么会来?!”
刚平定一场叛乱,尚未喘息片刻,又迎来另一股更为诡谲狠戾的势力。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场宫城风波,显然远未到结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