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村的死寂,在煞气源头被毁后,变得更加彻底。那些散落一地的枯骨,在暗淡的血月光辉下,泛着惨白的光。空气中弥漫的腐臭和煞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物凋零后的荒芜气息。
萧断岳拄着工兵铲,喘息粗重。他身上的伤口在金辉余韵和自身强悍体魄下已不再流血,但损耗的体力和精神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村落深处的情况:那是一个依托古井修建的邪异祭坛,井中不断涌出被污染的煞气,滋养着整个村子的尸傀。他拼着受伤,强行毁掉了祭坛核心,那尸傀王也随之崩溃。
“星钥”的光芒在煞气消散后逐渐收敛,重新落回玄尘子怀中。光罩消失,我们重新暴露在夜空下。玄尘子的呼吸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死灰,但依旧昏迷不醒,远未到脱离危险的地步。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不祥之地。简单处理了萧断岳的伤口,又给玄尘子喂服了清水和丹药,我们不敢耽搁,趁着血月光芒尚未完全消失,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太行山脉深处进发。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穿行在越发荒凉崎岖的山地之中。越往北走,地势越高,气候也越发干燥寒冷。沿途所见,草木稀疏,鸟兽绝迹,大地仿佛失去了生机,只剩下裸露的岩石和干裂的黄土。空气中始终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感,仿佛整片天地都在某种巨大的压力下呻吟。
玉矶子老道显得越发不安,他时不时拿出一个破旧的罗盘查看,但那罗盘指针总是毫无规律地乱转,根本无法指明方向,只能依靠太阳和星辰,以及他对太行山外围那点模糊的记忆勉强辨认路径。
“不对……很不对……”玉矶子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恐惧,“此地龙气……已经完全乱了!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扭曲、掐断了生机!再往前,恐怕就是……就是那‘困龙峡’的范围了!”
他的话语让我们的心情更加沉重。
这一日午后,我们翻过一道寸草不生的山梁,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方,不再是连绵的丘陵,而是两座如同被巨斧劈开、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山峰之间,是一道狭窄幽深、仿佛直达地底的巨大裂缝!那就是——困龙峡!
站在峡口之外,一股股强劲、冰冷、带着浓郁土腥和某种铁锈般腥气的阴风,正从峡谷深处呼啸而出,吹得我们衣衫猎猎作响,几乎站立不稳。那风声并非寻常的山风呜咽,而是如同无数冤魂在峡谷中尖啸、哭泣,听得人头皮发麻,心神摇曳。
峡谷两侧的岩壁,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无数遍。岩壁上光秃秃的,看不到任何植物,只有一些扭曲怪异的、如同痛苦人脸般的风化痕迹。
更让人心悸的是,站在这里,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一种微弱却持续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地底深处挣扎、咆哮。空气中那股压抑感在这里达到了顶点,几乎凝成实质,让人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就……就是这里了!”玉矶子声音发颤,指着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峡谷,“钉龙凶冢……一定就在这里面!几位,听贫道一句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旦进去,恐怕……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萧断岳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将背负玄尘子的担架绳索紧了紧,目光如同磐石,坚定地望着那幽深的峡口。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金万贯看着那鬼哭狼嚎的峡谷,脸色惨白,双腿发软,但看到萧断岳和我都没有退缩的意思,也只能哭丧着脸,硬着头皮跟上。
我深吸一口那冰冷的、带着异味的空气,左臂那沉寂的阴煞气息似乎又有些蠢蠢欲动。我强行将其压下,握紧了手中的撬棍。
“走吧。”我沉声道,“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调整了一下状态,毅然踏入了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困龙峡口。
一入峡谷,光线骤然暗淡下来。两侧高耸的暗红色岩壁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只有一线微弱的天光从头顶狭窄的缝隙中透下,勉强照亮脚下崎岖不平、布满碎石的小径。那鬼哭般的风声在峡谷中回荡、放大,变得更加凄厉刺耳。
脚下的震颤感更加明显,空气中弥漫的腥气也浓郁得令人作呕。更让人不安的是,一进入这里,就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暗处盯着我们,让人脊背发凉。
我们沿着蜿蜒向下的峡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行进。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生怕触发什么未知的机关,或者惊动什么沉睡的凶物。
然而,该来的终究会来。
就在我们深入峡谷约莫一里多地,经过一个较为开阔的转弯处时,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十几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那光芒迅速靠近,伴随着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嘶吼声。借着微弱的天光,我们看清了那是什么——那是十几只体型壮如牛犊、皮毛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肌肉的怪狼!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绿光,嘴角流淌着粘稠的涎水,獠牙外露,散发着与外面尸傀同源的凶煞之气!
这些怪狼显然也是受了此地煞气侵蚀而变异的凶物!它们发现了我们这群闯入者,立刻呈扇形散开,堵住了前方的去路,龇牙咧嘴,做出了扑击的姿态!
峡口阴风,初现狰狞。这困龙峡的凶险,才刚刚开始显露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