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矶子带来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让本就焦灼的我们彻底无法安坐。钉龙凶冢,太行深处,这已不是单纯的寻药或探查,而是关乎龙脉存续、可能引发滔天灾祸的危机。
岩穴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松明火把的光芒摇曳,映照着几张凝重而疲惫的面孔。
“不能再等了。”萧断岳率先打破沉默,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道长昏迷,丁兄和罗姑娘南下未归,音讯全无。若那‘钉龙凶冢’为真,每拖延一刻,龙脉便多受一分戕害,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立刻北上,查明真相,阻止他们!”
金万贯虽然脸色发白,身体因寒毒而微微颤抖,却也咬牙道:“萧大哥说得对!咱们干的就是这刀头舔血的营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帮妖人把天捅个窟窿!大不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这话说得壮烈,但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我靠坐在石壁旁,左臂敷着“阴凝花”捣碎的泥膏,刺骨的寒意渗透进去,暂时压制了剧痛,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我看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玄尘子,心中天人交战。
北上,意味着将玄尘子独自留在这荒山野岭,风险极大。而且以我们目前的状态——我重伤未愈,萧断岳和金万贯也带伤中毒——前去挑战“幽阙”经营的重地,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不北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钉龙”之事发生?若龙脉被彻底钉死,怨气爆发,生灵涂炭,我们之前的努力又有何意义?更何况,丁逍遥和罗青衣南下寻药,也是为了救治我们。我们不能坐享其成,必须做点什么。
“带上道长,一起走。”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将他独自留在此地,无异于让他等死。我们小心些,或许能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暂时安置他。而且……”我看向那惶惶不安的玉矶子,“玉矶子道长熟悉荆襄乃至河北一带的路径和风闻,有他引路,我们能省去不少麻烦。”
带上玄尘子同行,无疑会大大增加负担和风险,但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萧断岳和金万贯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玉矶子听闻要带上他,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到我们决绝的眼神,也知道无法推脱,只得苦着脸道:“贫道……贫道道法低微,怕是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带路打听消息,还是可以的。只是那困龙峡凶险异常,诸位……务必三思啊!”
“不必多言,心意已决。”萧断岳打断他,“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我们立刻行动起来。用剩余的干草和树枝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玄尘子小心地安置在上面。剩余的干粮、清水和药物被仔细分装。我忍着左臂的不适,将撬棍和匕首带好。萧断岳则负责主要的负重和警戒。
临行前,我在岩穴入口不起眼的位置,用匕首刻下了一个只有我们几人能看懂的暗号,指明了我们北上的方向。这是留给可能归来的丁逍遥和罗青衣的唯一线索。
细雨依旧未停,天色阴沉。我们一行五人——抬着担架的萧断岳和金万贯,跟在旁边照应的我,以及那个忐忑不安的向导玉矶子——踏着泥泞,钻出了栖身近月的岩穴,隐入了茫茫雨幕和崇山峻岭之中。
北行之路,注定不会平坦。为了避开官道和可能存在的眼线,我们只能依靠玉矶子那点可怜的地理知识和萧断岳的野外经验,在荒无人烟的山野间穿行。
雨水浸透了衣衫,冰冷刺骨。金万贯中的寒毒被湿气一激,发作得更厉害,牙齿咯咯作响,脸色青紫。萧断岳抬着担架,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泥泞,手臂和背部的伤口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我左臂的伤势在颠簸和寒冷中也开始隐隐作痛,那“阴凝花”的药效似乎在减弱。
玉矶子更是叫苦不迭,他年纪不小,又缺乏锻炼,在这泥泞崎岖的山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玄尘子的气息在移动中并未变得更加微弱,罗青衣留下的丹药和“阴凝花”的药力还在勉强维系着他那一线生机。
数日跋涉,风餐露宿,疲惫和伤痛折磨着每一个人。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提出回头。我们都知道,这是一条没有退路的路。
这一日,我们终于走出了连绵的群山,前方出现了一条浑浊汹涌的大江,江对岸,地势逐渐平坦,视野尽头,隐约可见更加巍峨雄浑的山脉轮廓。
“那是黄河支流,过了河,再往北,就是太行山余脉了。”玉矶子指着江对岸,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困龙峡,就在那太行深处……几位,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啊!”
萧断岳看着那波涛汹涌的江面,以及江对岸那如同巨龙脊背般蜿蜒起伏的太行山脉,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如同磐石般的坚定。
“找船,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