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汹涌的水流、疯狂扑击的水魂、甚至那两尊正在抬起石剑的守门将军,都在丁逍遥举起“兵符源骸”的瞬间,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枚源自隐宫、被层层封印的源骸碎片,此刻在冰冷浑浊的江水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它不耀眼,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古老的、沙场点兵般的肃杀与威严。那是一种属于统帅的意志,是号令千军、伏波万里的气魄!
首当其冲的,是那团不断孕育水魂的暗绿色能量源。它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地沸腾、扭曲起来,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能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啸!原本从中不断分离出的水魂,像是失去了根源,动作变得迟滞、茫然,甚至有些水魂开始互相冲撞、撕扯,变得混乱不堪。
紧接着,是那两尊守门石将。它们眼中原本充满暴戾和死寂的幽绿光芒,在接触到源骸波动的刹那,猛地闪烁起来,光芒深处,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火星般的暗金色一闪而过!它们抬起石剑的动作僵在半空,那巨大的石质头颅,微微偏转,空洞的眼窝“望向”丁逍遥手中的源骸,仿佛在辨认,在确认。
而周围那些数量众多的普通水魂,反应则更加直接。它们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本能地感到恐惧和……一丝微弱的、被压抑了千年的敬畏?它们不再疯狂进攻,而是如同潮水般向后退缩,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幽绿的光芒明灭不定,却不敢再上前一步。
窒息般的压力骤然减轻。
萧断岳趁机大口喘息,调整着几乎耗尽的体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老丁……这玩意儿……这么管用?”
丁逍遥自己也感到意外,他举着源骸,手臂因为之前的战斗和此刻精神的极度集中而微微颤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源骸正在与这片水域、与这些水魂、尤其是与那两尊守门石将,产生着一种深层次的共鸣。那不是力量的对抗,更像是一种……身份的验证?
“它们……认得这个?”丁逍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马援将军当年征南,麾下将士无数,这兵符源骸是否象征着某种统帅的权柄?这些战死于此、怨念不散的将士亡魂,即便化为了水魂,是否依旧残留着对昔日统帅印记的本能反应?
就在这时,那两尊守门石将,做出了更令人吃惊的举动。
它们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将抬起的石剑放了下来,重新按在身前。那石质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它们眼中的绿光却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那丝微弱的暗金色慢慢稳定下来,虽然依旧黯淡,却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沉静与……悲凉?
其中一尊石将,甚至微微侧身,让开了通往那巨大入口的一部分道路!它那巨大的石臂抬起,做了一个模糊的、类似“请”的手势动作!
它们,竟然在放行?!
这一幕,不仅让水下的丁萧二人目瞪口呆,连通过水下摄像头和通讯器密切关注着下方情况的船上众人,也全都傻了眼。
“它……它们让路了?”金万贯趴在船边,看着显示屏上传回的模糊影像,结结巴巴地说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知简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充满了震惊与思索:“不是简单的畏惧……更像是一种认可!难道这兵符源骸,真的与伏波将军有关?这些水魂和石将,认可了持有源骸者的身份?”
玄尘子眉头紧锁,掐指推算,喃喃道:“将魂未泯,英灵不散。非是认可此人,而是认可此物所承载的……征伐之气、守护之志。奇哉!”
林闻枢则凝神倾听着水下传来的、更加复杂的声音:“哭声……战鼓声……变了!不再是纯粹的怨恨和疯狂,里面夹杂了……一种悲壮和……期待?”
水下,丁逍遥和萧断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和凝重。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好是坏,难以预料。但眼下,这是他们唯一的生机和前进的道路。
丁逍遥深吸一口水(通过调节器),努力平复激荡的心情。他紧紧握着那枚似乎成为“通行证”的源骸,对萧断岳打了个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尊让开道路的石将所指的方向,也就是那巨大的、由沉船残骸和巨石堆砌的入口游去。
萧断岳紧随其后,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军工铲横在身前,防备着任何可能的变故。
当他们从两尊沉默的石将中间穿过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石像身上散发出的、冰冷而沉重的历史气息。那空洞的眼窝中微弱的暗金色光芒,仿佛穿越了两千年的时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两个闯入者。
穿过石门,身后的水魂并没有跟进来,它们依旧聚集在门外,幽绿的光芒在浑浊的水中闪烁,如同一片诡异的星海。
门内,是一条幽深向下、明显经过人工修整的宽阔水道。水道的墙壁由巨大的青石垒成,上面刻满了各种镇水兽和行军作战的浮雕,虽然被水垢和藻类覆盖,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气势。水流在这里变得相对平缓,但光线也更加昏暗,手电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小段距离。
丁逍遥看了一眼气瓶的压力表,指针已经进入了红色区域。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继续前进。”他对着通讯器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坚定。
两人沿着古老的水道,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水下世界潜去。谁也不知道,这条由亡魂“放行”的道路,最终会通向何方。而那枚兵符源骸,在这座沉睡了两千年的水墓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