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之上,劫后余生的众人或坐或躺,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清新”的空气。尽管依旧带着那股甜腻的丹毒瘴气,但比起锁链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里已算得上是喘息的天堂。金万贯瘫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胖脸上毫无血色,只剩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
萧断岳检查了一下背后的伤口,确认没有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而崩裂,随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个平台比对面那个要宽敞许多,像是某个通道的起点。岩壁是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地面还算平整。
丁逍遥没有休息,他走到平台边缘,用手电照射着下方那片吞噬了锁链的黑暗,眉头紧锁。深渊之下,似乎有某种低沉的、仿佛巨大物体摩擦的细微声响,但被风声和心跳掩盖,听不真切。
“丁爷,你的手……”陆知简缓过气来,注意到丁逍遥左手手套上的血迹。
丁逍遥褪下手套,掌心那几个细小的红点已经不再流血,但周围微微发红,带着一丝麻木感。“被锁链上的东西扎了一下,不碍事。”他取出清水和消毒药粉简单处理了一下,重新戴上手套,动作干脆利落,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暗红色粘稠物中的白色小虫,绝非善类。
玄尘子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枚淡绿色的药丸:“清心解毒丹,内外兼服为宜。”他的目光扫过丁逍遥的左手,似乎也看出了些什么,但并未点破。
丁逍遥道谢接过服下,一股清凉之意顺喉而下,左手那丝麻木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此地不宜久留。”林闻枢忽然开口,他侧耳倾听着平台后方那条幽深甬道,“里面有声音……很多,很整齐……像是……列队行进?”
他的描述让刚刚放松下来的众人瞬间又绷紧了神经。
“列队行进?”萧断岳握紧了军工铲,“这鬼地方除了我们和那些尸傀,还有别的东西能‘列队’?”
丁逍遥站起身,将强光手电对准那条漆黑的甬道。甬道高约两米,宽可容三人并行,四壁规整,地面铺设着厚重的青石板,一直向黑暗中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是秦代的制式甬道。”陆知简观察着地面的石板和墙壁的工艺,“规格很高,通常是通往重要区域的。”
“管他通往哪里,总比待在这里强。”金万贯挣扎着爬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深渊,“老子再也不想走那种鬼锁链了!”
丁逍遥点点头:“走,保持警惕。”
他依旧一马当先,踏入了甬道。手电光在笔直的通道内向前照射,竟一时望不到头。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一股尘土和石头的气息,反而冲淡了身后飘来的丹毒瘴气。脚下的青石板打磨得颇为平整,走在上面发出清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内回荡,传得很远。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凹陷的灯龛,里面是早已凝固的、黑乎乎的长明灯灯油。墙壁上偶尔会出现一些壁画,内容多是军队仪仗、狩猎场景,风格威严而写实,与之前丹室那些诡异的图案截然不同。
“这里的气氛……正常得有些反常。”陆知简低声道,他总觉得这过于“正常”的通道,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众人小心翼翼地向内行进,通道始终保持笔直,微微向下倾斜。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依旧是一片黑暗,仿佛这条通道真的没有尽头。
“等等。”林闻枢再次停下脚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声音……更清晰了。就在前面,拐弯之后……有很多‘人’,站着不动。”
拐弯?众人凝神向前看去,手电光柱的尽头,通道似乎确实有一个向右的弯道。
丁逍遥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放轻脚步,压低身形。他关掉了强光手电,只留下一支光线较弱的手电,贴着地面向前摸索。
靠近弯道,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泥土和金属锈蚀的气味扑面而来。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从拐角后方传来。
丁逍遥屏住呼吸,缓缓将头探出弯道。
手电光微弱的光斑向前扫去——
下一秒,即便是以丁逍遥的定力,瞳孔也是猛地一缩!
弯道之后,并非通道的延续,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手电光根本无法照到边际,只能看到眼前是一片无比开阔的“广场”。
而在这片广阔的广场之上,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黑影!
它们如同沉默的森林,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之中,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手电光扫过,映照出它们陶制的身躯、冰冷的甲胄、威严的面容,以及手中那虽然锈蚀却依旧带着杀伐之气的青铜兵器!
是兵马俑!
数以千计、甚至可能万计的兵马俑,组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军阵!它们面向着同一个方向,肃穆无声,仿佛在等待着两千年前那道进攻的号令。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凝重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肃杀之气!
“我的……天……”随后探出头来的金万贯,看到这壮观而骇人的一幕,直接僵在了原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陆知简也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规模,比骊山兵马俑坑恐怕也不遑多让!始皇竟然在此处也埋藏了一支地下大军?!”
萧断岳握紧了军工铲,肌肉紧绷:“这些玩意儿……不会也像外面那些尸傀一样,能动吧?”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丁逍遥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寂静无声的庞大军阵。它们确实一动不动,如同真正的陶俑。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些空洞的陶眼,似乎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他的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玄鸟令牌上。令牌一片冰凉,没有任何反应。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令牌的瞬间——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机括启动的声音,从军阵的深处传来,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一片细密而清脆的“咔嗒”声,由近及远,如同潮水般掠过整个寂静的军阵!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距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排兵马俑,它们那空洞的眼窝里,猛地亮起了两点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
与此同时,它们那握着青铜兵器的陶制手臂,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