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丁逍遥挣扎着从地上撑起身子,抹去嘴角和脸上的血迹,左眼的雷纹黯淡无光,传来阵阵灼痛般的空虚感。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
“都没事吧?”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萧断岳第一个踉跄着跑过来,将他扶起:“老大,你怎么样?”
“还死不了。”丁逍遥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
玄尘子道袍破损,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清亮。罗青衣脸色微白,正在给摔得不轻的金万贯检查伤势。陆知简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公输铭眼中的白光微弱地闪烁着,似乎在重新校准。林闻枢和云梦谣相互搀扶着站起,虽然虚弱,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神采。
万幸,无人折损。但几乎个个带伤,精力耗尽。
“他娘的,总算把这鬼鼓阵给破了!”萧断岳看着周围恢复平静、布满狼藉的平台,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金万贯揉着摔疼的屁股,心有余季地环顾四周:“这下……应该安全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公输铭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异样:“核心能量反应……并未完全消失。”
众人心头一凛,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平台最中心,那块被丁逍遥雷矛击碎的核心青铜板。
此刻,青铜板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中心处更是有一个焦黑的孔洞。然而,裂纹之下,似乎并非实心,隐约透出一点幽暗的光芒。而且,那碎裂的青铜板本身,并未完全崩解,依旧维持着一个大致的圆形轮廓。
“里面有东西。”丁逍遥眼神一凝,在萧断岳的搀扶下,缓缓走向平台中心。
靠近之后,看得更加清楚。碎裂的青铜板厚度惊人,接近半米,中心被击穿后,露出了一个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洞口。那点幽暗的光芒,正是从洞口下方传来,带着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入口?”陆知简也凑了过来,看着那洞口,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声波阵法守护的,并非这片平台,而是平台之下!”
丁逍遥蹲下身,捡起一块碎裂的青铜片。碎片内侧,靠近洞口边缘的位置,刻着一些极其细微、与表面“雷水”纹饰截然不同的符号。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抽象的纹路,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某种指引。
“知简,认识这个吗?”
陆知简接过碎片,借着公输铭眼中投射出的微光,仔细辨认,眉头越皱越紧:“这不是常见的句町文字……更像是……某种加密的密码,或者契约符号。看结构,有点像巴蜀图语和古彝文的变体,但又不同……我需要时间研究。”
他拿出笔记本和炭笔,小心地将那些符号拓印下来。
“要不要下去看看?”萧断岳探头看了看那幽深的洞口,里面似乎有阶梯向下延伸。
“下面情况不明,我们状态太差。”玄尘子持重地摇了摇头,“不如先在此处休整,处理伤势,恢复体力。也让知简有时间破译这些符号,或许能获得关键信息。”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刚才一番恶战,确实已经到了极限。若非鼓阵被破,恐怕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众人退到平台边缘,靠近地下河的一处相对干燥、视野开阔的地方。罗青衣开始为众人处理伤势,她随身携带的药物和银针再次发挥了巨大作用。萧断岳和金万贯负责警戒。玄尘子打坐调息。林闻枢和云梦谣也各自闭目休息。
丁逍遥靠坐在一面冰冷的铜鼓旁,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力量,慢慢运转着残存的内息,试图恢复一丝元气。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平台中心那个幽深的洞口。
陆知简则完全沉浸在了对那些神秘符号的破译中。他时而对照拓印的图样,时而翻看自己的笔记,时而用手指在空中虚划,嘴里念念有词,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身体的疲惫。
平台上只剩下地下河永恒的奔流声,以及炭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陆知简勐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极度兴奋的光芒!
“我明白了!这不是文字,是‘锁’!”他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是一种基于星象和水文变化的双重密码锁!这些符号,对应的是特定的时间、水位,甚至可能是……声音的频率!”
他指着拓印下来的符号,快速解释道:“看这个漩涡状的符号,结合旁边这个类似‘子’字的变体,很可能指的是‘子时’,并且水位需要达到某个特定刻度!而这个雷纹符号,可能需要在特定时刻,引动雷声,或者……发出某种特定的声音频率作为‘钥匙’!”
“时间和水位?声音频率?”金万贯听得一头雾水,“这……这我们怎么满足?难道要在这里等到子时,还要看老天爷打不打雷?”
“不一定需要自然雷声。”陆知简目光灼灼地看向丁逍遥,“丁兄,你的雷法……能否模拟出特定的、稳定的频率?”
丁逍遥眉头微蹙:“模拟特定频率……可以尝试,但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而且……我现在的状态,恐怕难以维持。”
“还有水位!”萧断岳看向旁边奔流的地下河,“这河水流速这么快,水位怎么判断?”
公输铭眼中白光扫过河岸岩壁:“岩壁上有周期性浸泡留下的水线痕迹。结合当前流速和之前青铜闸门的影响……推算子时左右,水位可能下降约三尺,会露出靠近平台一侧岩壁上的几个特定标记点。那可能就是水位刻度。”
一切线索,似乎都指向了“子时”这个特定的时间点!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需要等到今夜子时,水位下降到特定位置,再由逍遥模拟出特定的雷音频率,才能打开这最后的‘锁’?”玄尘子总结道。
陆知简重重点头:“理论上是这样!这些符号就是一个复杂的密码,缺一不可!错一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破除了凶险万分的鼓阵之后,等待他们的并非坦途,而是一个更加精密、更加考验耐心和能力的古老密码锁。
句町古国对于声音和水的运用,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将秘密隐藏在了最自然、却又最难以掌控的元素之中。
丁逍遥看着那幽深的洞口,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队友,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原地休整,轮流值守,等到子时!”
命令下达,众人心中稍安,但也更加凝重。子时,将成为他们能否揭开句町古国最终秘密的关键时刻。而在这之前,他们需要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古迹平台上,度过一段漫长而紧张的等待时光。
黑暗的地下空间中,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只有那永恒的水声,以及平台上摇曳的火折光芒,陪伴着这群伤痕累累的闯入者,等待着午夜钟声(如果这里有钟的话)的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