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铭的警告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熄了众人心头刚刚升起的些许松懈。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殿堂穹顶。
只见那由无数夜明珠构成的周天星图,此刻正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原本散发着清冷辉光的星辰,此刻竟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光芒变得流转不定,明灭闪烁,仿佛真正的星河在缓缓运转!更令人心悸的是,星图的核心区域——对应北极星方位的那几颗最大的明珠,正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与虎钮錞于同源的苍白色雷光!
那雷光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几颗核心明珠之间蜿蜒流转,勾勒出一个模糊而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符文!一股远比之前那些战魂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意志,伴随着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雷鸣,缓缓苏醒,笼罩了整个殿堂!
“这不是巴人的力量……”玄尘子脸色剧变,仰望着那流转的星图雷纹,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这气息……苍茫、古老、至高无上……更像是……先天雷纹!是天地法则的显化!巴人怎么可能将这种东西封印或者说……供奉于此?!”
陆知简也惊呆了,他看着那不断变化的星图符文,试图从记忆中的任何古籍里找到对应,却一无所获,只能喃喃道:“难道巴人崇拜的,不仅仅是自然界的雷霆,而是……雷霆的源头?是某种宇宙初开时就存在的……雷之法则的碎片?”
“能量层级持续攀升!已超越雷鬼将!无法估量!”林闻枢看着探测器上瞬间爆表的读数,声音发紧,“它在……锁定我们!”
那股浩瀚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巨网,缓缓收拢,带着审视,带着威严,更带着一丝仿佛面对蝼蚁般的漠然。在这意志面前,所有人都感到自身渺小如尘埃,连思维都仿佛要冻结。
丁逍遥在罗青衣的搀扶下,强行站直身体,他左眼中那道细微的电蛇再次一闪而过,与那星图核心的雷光隐隐呼应,却也带来了更深的刺痛感。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威压,还有一种奇异的……“共鸣”?仿佛他体内那丝刚刚与虎钮錞于建立联系的、蕴含了秩序意味的雷霆之力,正在被那星图核心所吸引,所……召唤?
“它……好像没有恶意?”云梦谣虚弱地开口,她灵性感知最为敏锐,虽然同样被那浩瀚意志压迫得喘不过气,却从中感受到的并非毁灭,而是一种纯粹的、至高的“存在感”,如同日月运行,亘古如此。“它只是在……苏醒,在观察。”
“观察个屁啊!”金万贯吓得缩在祭坛后面,抱着脑袋,“这东西一看就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赶紧拿了那雷击木心跑路吧!”
他的话音提醒了众人。此行的最终目的——雷击木心,还未到手。
公输铭眼中白光死死锁定星图核心那变化的符文,超负荷运算着:“符文结构无法解析,蕴含信息量超越当前数据库上限。但其能量流动轨迹显示,它与中央雷击木,以及我们脚下的八柱雷坛,构成一个完整的能量循环系统。推测,星图是‘源’,雷坛是‘控制器’,雷击木是‘载体’与‘转化器’。”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如果我们取走雷击木心,破坏这个循环系统的平衡,极有可能引发星图源的剧烈反应。后果……无法预测。”
取舍,再次摆在了面前。是冒险取走雷击木心,可能引发未知灾难?还是放弃目标,空手而归,甚至可能无法全身而退?
丁逍遥的目光扫过那尊仿佛与星图遥相呼应的虎钮錞于,又看向穹顶那流转不息的雷纹星图,最后落回中央那棵巨大的、已经恢复平静的雷击木。
他回想起云梦谣沟通时感受到的、雷击木灵性的悲悯与求助;回想起自己安抚錞于时感受到的、那狂暴雷霆之下隐藏的“秩序”可能。
或许……巴人供奉于此的,并非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平衡?一种借助雷霆法则,维系某种东西的平衡?
“我们可能搞错了……”丁逍遥声音沙哑地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巴人利用雷霆,滋养战魂守护陵寝,可能只是表象,或者……顺带而为。这星图,这雷坛,这雷击木……它们构成的系统,其真正目的,或许是为了……封印?或者……滋养某种更需要这雷霆生机的东西?”
他的推断让众人悚然一惊。联想到夜郎王竹海关于“八荒镇物”的线索,以及之前感受到的、雷击木下那磅礴的隐晦生机,一个更加惊人的猜想浮现在脑海——这雷音绝壁之下,封印或滋养的,会不会就是一件与雷霆相关的“镇物”?!
“如果真是镇物,”玄尘子面色无比严肃,“贸然取走维系其平衡的雷击木心,恐有滔天大祸!”
就在这时,穹顶星图核心的雷光骤然一盛!那流转的符文猛地定格,化作一个清晰无比的、由纯粹雷光构成的、形似甲骨文中“霆”字,却又更加复杂古老的符号!
符号一成,一股无形的波动瞬间扩散,扫过整个殿堂!
“嗡——!”
虎钮錞于无人自鸣,发出清越的回应!
八根青铜巨柱雷纹尽数点亮,嗡鸣不止!
而殿堂中央那棵巨大的雷击木,通体再次绽放出温和的、如同月华般的苍白色光辉,树干内部,那江河奔流般的声音变得清晰可闻!紧接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雷击木主干靠近根部的位置,树皮如同活物般缓缓向两侧裂开,露出了内部——那里并非寻常的木质,而是一片璀璨的、如同液态雷电般缓缓流淌的苍白光芒!
在那光芒的最中心,悬浮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电蛇游走生灭的奇异木头!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磅礴生机与精纯到极点的雷霆之力,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雷击木心!
它竟然自己出现了!
然而,没人敢轻举妄动。因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雷击木心的出现,与穹顶那定格的雷纹符号,与整个八柱雷坛的能量循环,紧密相连,浑然一体!取走它,必然打破这维持了千年的平衡!
星图的意志,那古老的雷纹符号,仿佛一道无声的考题,悬在众人头顶。
取,还是不取?
若取,该如何取,才能不引发灾难?
若不取,他们此行的意义何在?外界“寻龙会”的威胁,以及那笼罩在“八荒镇物”之上的重重迷雾,又该如何应对?
殿堂之内,一片死寂。只有雷击木心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光芒,以及穹顶那冰冷的、如同天道般漠然的雷纹,在无声地注视着这群陷入两难境地的渺小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