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那三名内门弟子果然再次前来收取分炼好的药材,但与昨日不同的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人。
此人甫一踏入丹房区域,一股冰冷的灵压便如同无形的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陈遥、千百万、姞祥三人只觉得呼吸一窒,周身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一股源自境界差距的沉重压力落在肩头,让人心生悸动。
抬眼望去,那是一名身着月白内门服饰的女子,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年纪,容颜冷艳,肌肤胜雪,一双眸子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玉,清澈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她的美貌虽不及姜瑶那般钟天地之灵秀,堪称绝世,但亦是难得一见的艳丽,只是这份艳丽被那生人勿近的冰霜气质所掩盖,令人不敢直视,更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陈遥心中微凛,此女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圣中期!如此年纪便有这般修为,纵然比不得姜瑶那等妖孽天赋,也绝对是昆仑剑宗内万中无一的顶尖天才,必然是宗门倾力培养的核心弟子。
“冰馨师姐,就是他!昨日就是这小子,非但拖延炼丹,还出手打了我们!”那娇俏女子一见陈遥,立刻指着他对那冷艳女子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委屈与愤恨。那男子也连忙附和,添油加醋地描述陈遥如何“嚣张跋扈”。
名为冰馨的冷艳女子,目光如同两道冰棱,落在陈遥身上,那化圣中期的灵压更是有针对性地向他倾覆而去,声音清冷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为何动手打人?”
寻常外阁弟子,在这等灵压和质问下,恐怕早已两股战战,语无伦次。然而,陈遥虽将修为压制在化灵初期,但其神魂本质远超于此,更有本体的坚韧心性作为支撑。他身躯挺拔如松,在那庞大的灵压下竟似毫无所觉,目光平静地迎向冰馨,不卑不亢,朗声道:
“这位师姐明鉴!昨日,这三位师兄师姐带来远超寻常分量的药材,强令我等开启三座丹房,日夜不停赶工。我等三人竭尽全力,忙碌一天一夜未敢停歇。然而次日,他们便来催促,我千师弟仅是据实告知,此等分量按常规需两天两夜方能完成,并非我等怠工!”
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回荡在丹房区域,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激愤:
“然而,这位师姐不分青红皂白,便掌掴我千师弟!试问,我外阁弟子,亦是奉宗门之命在此效力,亦是昆仑门人!我等所做,乃是分内之事,但绝非任人打骂、随意羞辱的奴仆!若因身份差异,便可肆意践踏他人尊严,那我陈遥今日便要说——纵然修为低微,我等亦有铮铮傲骨!这一巴掌,我打回去,是要告诉诸位,外阁弟子,也不可辱!”
他话语铿锵,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股凛然正气和扞卫尊严的决心。千百万和姞祥在一旁听得心潮起伏,尤其是千百万,看着陈遥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感激与钦佩。
冰馨那冰封般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变化。她看着眼前这个化灵巅峰的外门弟子,陈遥压低气息在化圣期的修士面前无法隐藏。首先惊讶的是化灵巅峰怎么在外门,虽然在天才的眼里这境界不算高,但新入门的外门弟子却绝无仅有。二是在自己的灵压下仍能侃侃而谈、毫无惧色,听着他那番不卑不亢、甚至带着几分慷慨激昂的话语,冰冷的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此子的心性,似乎与他的修为并不相符。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急匆匆地赶来,正是闻讯而来的王执事和林栋师兄。
王执事一看现场情形,尤其是感受到冰馨身上那化圣中期的强大气息,脸色顿时一变,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脸上堆满歉意的笑容:“冰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可是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冲撞了仙子?”他说着,目光严厉地瞪向陈遥三人。
林栋也紧随其后,对着冰馨恭敬行礼,然后转向陈遥,脸色阴沉,呵斥道:“陈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内门的师兄师姐,还不快向冰仙子和诸位师兄师姐赔罪!”
他心中亦是恼怒,觉得陈遥给他惹了大麻烦,若是得罪了冰馨这等人物,连他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冰馨并未顺着王执事和林栋的话发作。她目光转向那三名带着她来的内门弟子,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训诫的意味:
“我让你们来取分炼药材,可有让你们强令外阁弟子超负荷劳作?可有让你们因进度问题便动手打人?”
那三名内门弟子没想到冰馨会反过来质问他们,顿时语塞,脸色一阵青白。
娇俏女子支吾道:“师姐,我们也是心急……”
“心急便可坏了规矩?”冰馨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外阁弟子亦是同门,纵有不是,也当依门规处置,岂容尔等私自动手,肆意羞辱?此事若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话我内门弟子仗势欺人,毫无气度?”
她的话语如同寒风,刮在那三名内门弟子脸上,让他们羞愧地低下了头。
“回去之后,自行去刑堂领罚。”冰馨淡淡地说完,不再看他们,目光扫过地上已经分装好的药材储物袋,玉手一挥,将其收起。
随后,她清冷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遥身上,停留了约有一息的时间,那眼神中似乎包含了一丝审视,一丝探究,却再无之前的问责之意。接着,她便转身,衣袂飘飘,如同冰蝶般翩然离去,自始至终,未再与王执事和林栋多言一句。
她这番举动,让原本准备承受雷霆之怒的王执事、林栋,以及做好了最坏打算的陈遥三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这……这就走了?”千百万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姞祥也低声道:“这位冰师姐,似乎……并非不讲道理之人。”
陈遥望着冰馨离去的方向,目光微闪。此女行事,倒是出乎意料的公允,其心性似乎与她那冰冷的外表并不完全一致。
待冰馨的身影彻底消失,王执事和林栋才长长松了口气,但随即,两人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王执事转过身,看着陈遥,语气带着后怕和严厉:“陈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你知道那位冰馨仙子是什么身份吗?”
林栋也冷着脸接口道:“冰师姐虽与你们一样,同属第三代弟子,但她乃是南阁阁主的亲传弟子!天赋超群,被视为未来南阁阁主的接班人!宗门内不知多少年轻长老、核心天才对她抱有想法!可以说,无论她自身实力,还是未来的道侣人选,都注定她前途无量,在宗门内地位超然!是我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吗?”
王执事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告诫:“今日算你们运气好,冰仙子性子虽冷,但为人还算公正。若是换了其他一些骄横的内门弟子,就凭你动手这一条,废了你的修为都不为过!以后行事,给我收敛点!在外阁,就要学会低头!”
训斥了一番后,王执事和林栋才心有余悸地离开。
丹房区域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与往日不同。
千百万凑到陈遥身边,拍着胸口道:“陈师兄,刚才可吓死我了!不过你也太牛了,在化圣中期的高手面前都敢那么说话!兄弟我服了!”他现在对陈遥是彻底服气了。
姞祥也道:“陈师弟,今日之事,虽险却值。至少,让某些人知道,我们外阁弟子并非可以随意揉捏。”
陈遥点了点头,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冰馨的公正,只是偶然。在这等级森严的昆仑剑宗,外阁弟子的身份依旧是最大的桎梏。今日之事,虽暂时过去,但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想要摆脱这层身份,获得探寻师父下落的自由,变得更强、获得更高的地位,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