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火把中，洪亮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莽山军在此！尔等何人？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车队中炸开。
那些车夫和护卫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少人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更有甚者当场尿了裤子，整个车队乱作一团。
马背上的冯二倒没那么不堪，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翻身下马，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官道上，动作一气呵成流畅无比：
“投降！我们投降了！好汉饶命！”
不多时，王潇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数个铁臂卫的簇拥下从火光中缓缓走出。
他居高临下看着下跪姿势标准无比的冯二，忍不住乐了。
“嚯？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铁骨铮铮的踏山军吗？怎么今日如此惜命，连反抗一下都不敢了？”
冯二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王统领您说笑了，贵军兵强马壮，气势如虹，将山谷围得如铁桶一般。在下就这点人手，明知不敌还非要冲上去拼命，那与自杀有何分别？”
“更何况，当日在莽山寨时，在下有幸与王统领出过几次任务，深知您是讲道理、明是非的好汉，并非那等嗜杀成性之辈。”
“在下投降是真心实意，绝无半分虚假！”
听着这番滴水不漏、既认怂又暗捧的说辞，王潇忍不住高看这冯二一眼。
虽是个小人物，倒是自有一套生存哲学。
他点点头，语气缓和些许：“若是这天底下的人都像你这般审时度势，或许会减少很多无谓纷争。”
“王统领谬赞，在下一向如此！”
最终，经过一番“友好”协商，莽山军毫不客气地扣下足足半数粮食，美其名曰过路费。
虽然肉疼得滴血，但能保住一半粮食和所有人性命，冯二已经觉得是烧高香了。
交割完粮食，王潇挥挥手示意放行。
冯二连忙招呼惊魂未定的车队重新集结，准备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就在即将离开时，目光扫过道路两侧堆积如山的粮食，脑子不知哪根筋突然搭错了。
他竟鬼使神差般停下脚步，朝着正准备拨马离开的王潇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王……王统领，恕在下多嘴问一句，您收下这么多粮食，贵军、贵军吃得完吗？要是不方便存放，或者有富余…....不知，卖不卖？”
王潇勒住马缰，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卖粮？
这冯二的脑子，转得真踏马快。
随即，王潇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张倔强的脸庞，一个念头瞬间闪过。
“卖？为何不卖？”
“粮食嘛，如今的莽山军确实有些富余。我们不仅卖，而且价格公道，量大从优，保证比从隆安县买的便宜。”
冯二心中大喜，这简直是峰回路转！
可他还没高兴多久，王潇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不过嘛，这买卖有个条件。必须让你们徐大统领亲自来鹰钩嘴跟我谈。她若是不来……”
王潇笑容一收，语气变得无比生硬：“一斗米也别想从我这儿买走。不仅如此，但凡是途经此地的踏山军货物，都要抽九成！”
冯二：.......
太踏马凶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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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辆马车虽说被王潇硬生生扣下一半，但剩下的总算是平安运回踏山军大本营。
随着粮食陆续入库，寨子里原本惶惶不安的紧张气氛总算是缓和一些。
可那些跟着冯二跑了一趟的车夫、护卫，算是倒了血霉。
工钱一文没多拿，惊吓一点没少受，只有管事赚的脑满肠肥。
为了日后可能的粮食交易，踏山军并未痛下杀手，而是派出一队凶神恶煞的寨兵将他们集中起来，恶狠狠地警告一番，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嘴巴都给老子闭紧点！
谁要是敢在外面乱说，小心全家性命！
在明晃晃的刀片子面前，普通百姓哪敢说个不字？
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指天发誓绝不泄露半个字，这才被连推带搡地赶出莽山地界。
谢道安、苏知闲看着粮仓里勉强堆起来的粮垛，心里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搬开了压在胸口的一块巨石。
但这口气还没松利索，一想到日后每次运送物资都要被抽走足足九成的过路费，二人就感觉心口一阵阵抽痛，跟被人拿刀子割肉似的。
那可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物资啊！
就这么白白送出去了！
“妈的！”
谢道安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王潇，简直比土匪还土匪！”
苏知闲也是眉头紧锁，但她更现实一些：
“形势比人强，眼下我们拿他没办法，打又打不过，绕又绕不开。罢了，先忍下这口气，稳住山寨局面再说。”
“等到王爷的大军一到，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到时候，定要将这厮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方解我心头之恨！”
两人互相安慰着，用未来的憧憬来麻痹眼前的憋屈。
至于王潇提出的，让徐凌霜亲自去面谈才能进行粮食交易？
二人几乎同时在心里嗤之以鼻。
想都别想！
徐凌霜毕竟是踏山军名义上的统领，是一杆旗帜！
让她去敌人的地盘上谈判？还是跟王潇那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家伙？
这成何体统！
他们踏山军也是要脸面的！
这点原则必须坚持！
至于九成的过路费？等援军赶到，让他用脑袋来拿！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五天，在紧张的操练和等待中熬了过去。
十天，在日渐减少的粮食库存中，依旧没有等来王爷消息的焦虑中过去。
二十天，眼看粮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下去，而期盼中的密信或者援军，依旧连个影子都没有。
谢道安每天都要去寨门口张望好几次，盼着帝都方向能飞来一只信鸽，或者出现一队风尘仆仆的传令兵。
那望眼欲穿的样子，活像个苦苦等待郎君归来的小媳妇，焦躁、不安，还带着点越来越浓的绝望。
第二十一天，他终于等出一个道理。
不能再踏马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