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户官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再次抱拳:
不能再商量商量?我们是振勇军,买粮也是为了这城中....
我不管你什么军!
掌柜的不耐烦地摆手,也不管你买粮做什么!有银子本店笑脸相迎,没银子出门左拐!
说着还趾高气扬地指了指门外的招牌:睁开眼瞧瞧,这是谁家的生意!
百户官抬头看了看庄家商行四个鎏金大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什么?
掌柜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锵——
百户官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寒光一闪:弟兄们,我看这厮是拜神会余孽!给我并肩子上!
得令!
十几个士兵齐刷刷拔刀,动作整齐划一。
掌柜的还没回过神来,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你们要干什么?他脸色煞白,双腿直打颤,我可是庄家的人!
庄家?
百户官嗤笑一声,等我们家大人查清楚你们勾结拜神会的事,看庄家保不保得住你!
骆冰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操作.....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但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格外解气。
同时她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权力原来可以这样用。
道理若是讲不通,那就直接上拳脚!
掌柜的还想挣扎,士卒直接一记刀柄砸在他后脑勺上,当场就昏死过去。
那几个打手见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军爷饶命啊!
我们就是混口饭吃...
都是掌柜的指使的...
百户官冷哼一声:统统绑了,一斗米二百文,就按这个价钱结账!
接着他转头对排队的百姓喊道:
乡亲们别怕!振勇军奉王指挥使之命发放救济粮,有需要的排队领取,且分文不收!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跪地磕头,更有人高喊王将军青天。
骆冰烟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王潇那张总是挂着痞笑的脸。
这家伙带出来的兵,果然跟他一个德性....
这时百户官也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骆冰烟,皱眉问道:这位公子是...
骆冰烟正要回答,暗处的铁臂卫小旗官快步走来,在对方耳边低语几句。
百户官脸色一变连忙抱拳行礼:原来是骆小姐,失礼了!
骆冰烟摆摆手:无妨。
接着她又指了指粮仓,你们真要免费发粮?
百户官挠挠头憨厚一笑:这个...王大人说过,百姓乃是根基.....
骆冰烟眼睛一亮,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话在理!
看着排成长队领粮的百姓,她的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那个,我可以留下来帮忙吗?
百户官明显愣了一下,这...不太合适吧?他偷偷瞄了眼骆冰烟细嫩的手指,这些粗活不适合...
我做得来。
骆冰烟不由分说,已经挽起了袖子。
百户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点头:那...我派两个弟兄保护您。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两个士卒立刻站到了骆冰烟身后。
骆冰烟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快步走到发放粮食的摊位前,动作生疏却认真地帮着称量起来。
米粒从指缝间滑落沾满了袖口,她却浑然不觉。
谢谢姑娘...
好人啊...
老天保佑你...
百姓们领到粮食时感激的眼神,让骆冰烟心头瞬间一热。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半个浔阳城,来领救济粮的队伍越来越长,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不知过了多久,骆冰烟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额前的碎发也被汗水打湿,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没丝毫停歇。
姑娘,歇会儿吧。
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递来一块粗布手帕。
骆冰烟刚要接过,铁臂卫小旗官就走了过来:骆姑娘,时辰不早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这才惊觉自己竟忙活了整整一天。
是该回去了,不然王潇说不定真的会派人....
骆冰烟擦了擦手,向还在排队的百姓歉意地笑了笑。
但刚走出不远,她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街角的阴影里蹲着个瘦弱的小女孩,正眼巴巴地望着粮店方向。
那孩子怀里还抱着个更小的娃娃,两个小家伙瘦得皮包骨,眼睛却大得吓人。
骆冰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蹲下身尽量放轻声音:小妹妹,你家人呢?
小女孩怯生生地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爹娘...都死了...弟弟饿...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骆冰烟心里,她鼻子一酸眼前顿时模糊了。
手忙脚乱地摸遍全身,终于找出几块碎银子:去买点吃的...
话音未落,她敏锐地察觉到不远处有三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骆冰烟转头看去,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死死盯着小女孩手里的银子,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小女孩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吓得把银子紧紧捂在胸口,另一只手死死搂住弟弟。
那惊恐的眼神,让骆冰烟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兔子。
骆姑娘...小旗官低声提醒。
骆冰烟缓缓站起身,冷冷地扫了一眼。
暗处的铁臂卫立刻会意,故意让铠甲发出的声响。
那三个汉子顿时像受惊的老鼠,转身就要溜走。
来人,
骆冰烟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吓人。
小旗官凑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她看着小女孩惊恐未消的眼神,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自己从前在骆家锦衣玉食,为了一匹绸缎的颜色不合心意就能大发脾气,却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人活得这般艰难。
或许,是时候做出些改变了。
若不斩草除根.....
骆冰烟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抖,怕会留下祸患,拜托各位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破土而出。
两名铁臂卫二话不说,抽刀就追了上去。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转眼就堵住了那三个汉子的去路。
军、军爷饶命啊!
我们就是看看...
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戛然而止。
骆冰烟没有回头,但她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还有重物倒地的闷响。
小女孩吓得直往她身后躲,骆冰烟蹲下身,轻轻擦去孩子脸上的泪水:
别怕,跟我去府衙吧,那里没有人会欺负你。
小旗官欲言又止:姑娘,这...
怎么?骆冰烟挑眉,王潇还能把两个孩子赶出来不成?
回府的路上,骆冰烟一直沉默不语。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拖在青石板路上。
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米灰的双手,突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王潇一直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