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擦着山尖沉下去,打谷场的炊烟就跟着散了。藤本带着狗剩、柱子,还有影月流的三个弟子,往粮仓方向摸。黑风口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路边的野草被吹得“沙沙”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喘气。
“慢点,”藤本压低声音,往旁边的土坡指了指,“前面有鬼子的暗哨,看见那棵歪脖子树没?哨卡就藏在树后面。”
狗剩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攥紧了手里的柴刀:“俺去引开他们!以前放牛时,常往那边扔石头,保准他们以为是野獾。”
“别莽撞,”藤本按住他的肩膀,对影月流的佐藤使了个眼色,“你们从左边绕,用暗器把哨兵敲晕,动静小点。”
佐藤点头,带着两个弟子猫着腰钻进草窠,身影跟泥鳅似的滑,没一会儿就没了动静。藤本盯着歪脖子树,果然见两个哨兵探头探脑地往草里看,嘴里还嘟囔着日语。突然,树后面“咕咚”响了两声,再没了动静。
“搞定了。”佐藤从树后探出头,做了个手势。
一行人贴着土坡往前挪,离粮仓越来越近。远远能看见三个炮楼,跟黑铁塔似的戳在那儿,探照灯的光柱扫来扫去,把雪地照得发白。粮仓的墙是石头砌的,高三丈,顶上拉着铁丝网,门口站着四个鬼子,步枪挎在肩上,正缩着脖子烤火。
“绕到后面,”藤本指着墙根的排水渠,“那儿铁丝网有个缺口,上次我路过时看见的,估计是被耗子咬的。”
排水渠又窄又臭,只能匍匐着往里爬。柱子爬在最前面,后背的衣服被铁丝勾破了,却没吭一声。爬出去时,正好落在粮仓后院,堆着不少草料,正好藏身。
“炮楼里有机枪,”狗剩指着东边的炮楼,“俺数过,一挺重机枪,两挺轻机枪,夜里换岗时会空出三分钟。”
藤本掏出炭笔和纸,借着月光画起来:“前门两个岗哨,炮楼每小时换岗一次,巡逻队从西往东路过,间隔二十分钟……”他边画边问,“粮仓大门的锁是啥样的?”
“大铁锁,得用铁棍撬,”卢天亮之前跟来的一个老队员接口,“俺们试过一次,没撬开,还差点被发现。”
佐藤突然拽了拽藤本的胳膊,往草料堆外指——一个鬼子兵端着枪,正往这边撒尿,离着不过三丈远。藤本赶紧按住要动的柱子,示意大伙屏住呼吸。那鬼子尿完抖了抖,骂骂咧咧地往回走,军靴踩在雪地上“咯吱”响。
“得想办法弄把钥匙,”藤本压低声音,“硬撬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
“我去,”影月流的一个女弟子突然开口,她叫美咲,身段娇小,穿着身鬼子军装——是之前缴获的,“我假装送饭的,混进去看看。”
藤本皱眉:“太危险,鬼子查得严。”
“没事,”美咲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饭盒,“这是王师傅做的饭团,里面掺了点蒙汗药,万一被盘问,就说给岗哨送宵夜。”
她整理了下军装,挺直腰板往门口走。哨兵果然拦住她,叽里呱啦问了几句,美咲故意装作害怕,把饭盒递过去,趁哨兵低头接的功夫,飞快地往炮楼里瞟了一眼——钥匙就挂在岗亭的墙上!
“快走!”哨兵推了她一把,自顾自打开饭盒吃起来。
美咲往回走,刚到草料堆,就听见身后传来“咕咚”声——哨兵被蒙汗药放倒了。“钥匙在东边岗亭,”她压低声音,“挂在墙上,用红绳系着。”
藤本眼睛一亮:“佐藤,你去拿钥匙,美咲接应,我们在这儿等着。”
佐藤像只狸猫,几个起落就摸到岗亭,一把扯下钥匙,转身就跑。刚到草料堆,远处突然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还有手电光晃过来。
“快躲进草堆!”藤本低喊着,率先钻进去。
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扫过草料堆,差点照到柱子露在外面的衣角。狗剩赶紧把他往里面拽了拽,心脏“砰砰”跳得像要炸开。幸好巡逻队没多停留,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撤!”藤本打了个手势,一行人顺着排水渠往外爬,出来时满身臭泥,却没人在乎——手里攥着的钥匙,在月光下闪着光。
回到打谷场时,曹兴国正举着油灯等他们。藤本把布防图铺开,指着上面的红点:“三个炮楼的机枪位,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换岗的空当是最佳突破口。”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大门能打开,不用硬闯。”
卢天亮凑过来看,拍着大腿:“这图太细了!比俺们摸的清楚多了!”
曹兴国手指点着粮仓的位置:“谷天贺带二营,解决东边炮楼;申淮安带三营,端掉西边的;卢队长,你带游击队守后门,别让一个鬼子跑了;影月流的弟子跟我走,直插粮仓内部,抢粮食!”
他看了看天色,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晃:“凌晨三点动手,那时候鬼子睡得最死。”
谷天贺往手里吐了口唾沫:“保证完成任务!让弟兄们尝尝新缴获的手榴弹,威力大得很!”
申淮安也接话:“三营的刺刀都磨好了,就等捅鬼子的肚子!”
远处的鸡叫了头遍,打谷场的油灯还亮着。藤本把钥匙放在图上,正好对着粮仓大门的位置,像颗定盘星。曹兴国吹灭油灯,黑暗里传来他的声音:“吃饱睡好,明天让鬼子知道,咱们的拳头硬得很!”
草堆里的战士们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梦话,手里还攥着枪。夜风从打谷场吹过,带着远处粮仓的气息,却没人觉得冷——心里的火,烧得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