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的油灯还亮着，曹兴国和魏奎胜正围着地图琢磨，见藤本走进来，俩人同时抬起头。
“咋样？老李那边有信不？”魏奎胜往旁边挪了挪，给藤本腾地方。
藤本摘下湿透的帽子，往地上甩了甩水：“说了黑风口的据点，还指了条浅滩，能蹚过去。”他捡起炭笔，在地图上画出三块石头的位置，“后半夜换岗时过最稳妥，巡逻的那时候最松懈。”
曹兴国手指敲着桌子，“咚咚”响：“黑风口的炮楼以前是鬼子修的，墙厚得很，硬闯肯定吃亏。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自己开门。”
魏奎胜摸出驳壳枪，在手里转了个圈：“要不这样，我带俩人先摸过去，假装是‘飞鸟’的信使，就说城里有新消息，骗他们开门。”
“不行，”藤本摇头，“他们查得严，据说每次接头都要对暗号，咱们不知道。”
修女端着热水进来，闻言插了句：“我从刀疤脸的本子上见过几个词，‘飞鸟归巢’‘雪融渡江’，会不会是暗号？”
曹兴国眼睛一亮：“有点像！‘飞鸟归巢’可能是接头的暗语，‘雪融渡江’指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他拍了拍桌子，“就用这个！藤本，你跟着老魏去，你懂日语，万一露馅了能圆过去。”
魏奎胜咧嘴笑：“得嘞！再带上俩机灵的，扛着那箱从特务窝里搜的罐头，就说是给据点送补给的，保准他们信。”
“我也去。”修女把水碗往藤本面前推了推，“我认识炮楼里的一个伙夫，以前给教堂送过菜，他人不坏，说不定能帮上忙。”
曹兴国想了想：“行，但你得听指挥，别冲动。”他看向窗外，月亮又躲进云里了，“现在是亥时，后半夜丑时换岗，还有两个时辰，先歇会儿，养足精神。”
丑时的江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魏奎胜裹紧棉袄，跟着藤本往浅滩摸，修女扮成挑夫，跟在后面，扁担两头挑着空筐——里面藏着短枪和手榴弹。
浅滩的石头滑得很，江水刚没过膝盖，却冷得像冰碴子，冻得人骨头缝都发麻。魏奎胜走在最前面，探着脚下的路，时不时提醒后面：“这儿有块尖石头，抬脚！”
到了对岸，三人躲在芦苇丛里喘气。藤本掏出怀表，借着星光看了看：“还有一刻钟换岗，咱们往炮楼那边挪，在林子边等着。”
炮楼黑沉沉的，像只蹲在暗处的野兽，只有门口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里，两个哨兵正缩着脖子抽烟，时不时跺跺脚。
“换岗了！”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从炮楼里走出两个哨兵，跟门口的交了班，骂骂咧咧地往里走。
“就是现在！”魏奎胜低呼，拽掉棉袄上的补丁，露出里面的伪军制服——是之前缴获的，还没来得及处理。他扛起那箱罐头，大摇大摆地往炮楼走，藤本跟在后面，修女挑着担子，低着头跟在最后。
“站住！”门口的哨兵举枪喝问，“干啥的？”
魏奎胜把罐头箱往地上一放，故意粗着嗓子说：“送补给的！‘飞鸟归巢’，懂不？”
哨兵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暗号对了，但没接到通知啊。”
藤本上前一步，用日语说：“紧急调运，城里刚发的命令，耽误了军爷的酒钱，回头补给你们两坛好酒。”他塞过去一包烟——是从特务身上搜的，牌子很高级。
哨兵接了烟，眉开眼笑：“早说嘛！进来吧，不过得搜身。”
搜身的时候，修女挑着的筐子被翻了翻，幸好短枪藏在夹层里，没被发现。进了炮楼，一股霉味扑面而来，走廊里黑黢黢的，只有尽头的房间亮着灯。
“往这边走，队长在里面等着呢。”一个哨兵领着他们往里走，路过厨房时，修女突然停住脚步，对里面喊了声：“王师傅，还记得我不？去年给你送过白菜的。”
一个胖厨子探出头，看到修女，愣了愣：“是……是教堂的姑娘？你咋在这儿？”
“说来话长，”修女使了个眼色，“回头跟你细说。”
到了队长办公室，一个瘦脸鬼子正趴在桌上喝酒，见他们进来，眯着眼问：“啥补给？”
魏奎胜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枪声！是藤本动了手——他趁哨兵转身的功夫，一刀抹了对方的脖子！
“动手！”魏奎胜大喊着扑过去，一拳砸在瘦脸鬼子脸上。鬼子踉跄着后退，伸手去摸枪，却被藤本一脚踹翻在地，短刀架在了脖子上。
“别杀我！”鬼子吓得魂都没了，“我知道仓库在哪，有粮食，有弹药……”
“带路！”魏奎胜用枪指着他。
刚走到仓库门口，就见胖厨子跑过来，手里举着把菜刀：“姑娘，我帮你！这些狗东西克扣我们的粮食，早该收拾了！”
仓库里果然堆着不少弹药，还有几箱罐头。魏奎胜让人把炸药包捆在弹药箱上，拉了根长引线：“撤！到浅滩那边再炸！”
胖厨子非要跟着走：“我在这儿待够了，你们带我回承德吧，我会做饭，能给你们帮忙！”
修女点点头：“跟我们走！”
一行人往炮楼外跑，刚到门口，就见几个巡逻的特务往这边冲，嘴里喊着日语。藤本举枪就打，放倒两个，剩下的吓得往后退。
“快撤！”魏奎胜拽着胖厨子往浅滩跑，江水比来时更凉了，却没人敢停——引线还在“滋滋”地烧着呢。
跑到对岸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黑风口的炮楼炸成了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魏奎胜回头看了看，突然笑了：“这仗打得，够利索！”
藤本收起枪，脸上沾着泥，却笑得很亮：“回去能喝上热粥了。”
修女挑着担子，脚步轻快，胖厨子跟在后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江风还在吹，但好像没那么冷了——远处的承德城，已经有了隐隐的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