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哨站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施工的号子声、伤员的呻吟声、巡逻队整齐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残酷而坚韧的生存乐章。顾白离开医疗帐篷时,妖姬已再次沉沉睡去,这次她的睡颜安稳了许多,锁魂链那头传来的波动也趋于平缓。老蛊婆的那碗药和他渡去的秩序之力,显然起了作用。
他没有丝毫停歇,直接来到了临时设立的指挥所——一间加固过的石屋。青萝和几名伤势较轻、能力出众的魔将已等候在此。墙上挂着一幅略显粗糙但重点标注的魔域地图,“蚀骨沼泽”区域被用醒目的朱砂圈了出来。
“顾客卿。”众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经过昨夜至今的一系列事件,顾白在哨站的威望已无形中达到了新的高度。不仅是因其力挽狂澜的实力,更因他展现出的、与妖姬之间那非同寻常的关联与担当。
顾白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目光直接落在地图上。“蚀骨沼泽的情况,谁知道得详细些?”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名叫“岩魁”的魔将沉声道:“回顾客卿,那鬼地方属下年轻时去过一次。毒瘴终年不散,能腐蚀护体罡气。沼泽下暗流涌动,藏着不少邪秽玩意,还有天然形成的空间裂缝,稍有不慎就会被卷进去,尸骨无存。据说沼泽最深处有片古代遗迹,是上古魔战时期留下的,邪门得很,平时根本没人敢靠近。”
“遗迹……”顾白手指敲击着桌面,“‘影蚀’将据点设在那里,绝非偶然。俘虏提到的‘祭坛’,很可能就在遗迹之中。”他看向青萝,“审讯还有没有其他进展?”
青萝摇头:“禁制太强,不敢再深入刺激。不过,我们在清理袭击者尸体时,发现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有一个相同的标记。”她取出一块拓印的布片,上面是一个扭曲的、如同阴影吞噬光线的诡异符号。
顾白接过布片,瞳孔微缩。这个符号,他似乎在度法那本兽皮册子的某一页边缘见过,当时并未在意,只以为是某种古老的装饰纹路。如今看来,度法与这“影蚀”之间,恐怕也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加强哨站戒备,尤其是夜间。巡逻范围扩大十里,设置暗哨。岩魁,你带一队精锐,负责外围侦查,重点留意是否有陌生势力靠近,特别是东南方向。”顾白迅速下达指令,条理清晰,“青萝,伤员救治和物资调配由你全权负责,优先保障防御工事修复。另外,挑选几个机灵可靠的,尝试从其他渠道打听‘蚀骨沼泽’和这个标记的消息,注意隐蔽。”
“是!”众人领命,各自行动起来。顾白的冷静与果决,像一根定海神针,让经历重创的哨站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安排完这些,顾白独自一人走到哨站边缘的了望台。寒风凛冽,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放眼望去,曾经略显混乱的哨站正在有序地恢复生机,魔修们忙碌的身影透着一股韧劲。但他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影蚀”、“主上”、“钥匙”、“祭坛”……还有度法、天刑宗、古魔之息……无数线索如同乱麻,指向一个越来越深的漩涡。而他与妖姬,正是这漩涡的中心。力量,他需要更快地提升力量,不仅是自身的秩序与混沌之力,还有对全局的掌控力。
他想起了寒冰王座,想起了那消散的秩序本源光球,想起了与王座之间那丝微弱的联系。或许……那里还隐藏着更深层的力量奥秘?
正当他沉思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是妖姬。
她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外罩一件墨色斗篷,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锐利,只是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走到顾白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望向远方。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顾白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躺不住。”妖姬淡淡道,“哨站成了这般模样,本座岂能安心躺着。”她的语气带着属于魔主的责任与傲气,但顾白却听出了一丝逞强。
锁魂链清晰地传来她体内力量运转时的滞涩感,以及强行压下不适的细微波动。
“逞强。”顾白吐出两个字,语气听不出喜怒。
妖姬侧头瞥了他一眼,紫瞳中闪过一丝恼意,却罕见地没有反驳。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沉默片刻,她转移了话题:“‘蚀骨沼泽’,你打算亲自去?”
“嗯。”顾白点头,“线索指向那里,必须去查个明白。留在哨站,只会被动挨打。”
“本座同去。”妖姬语气坚决。
顾白终于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你的身体……”
“恢复得差不多了。”妖姬打断他,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缩,“况且,若真与上古魔战遗迹或古魔之息有关,本座对魔气的感知和了解,比你更有用。”这是事实,也是她证明自身价值的方式。
顾白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而且,她说的不无道理。在这危机四伏的魔域,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把握。
“可以。”他最终应允,“但一切行动,需听我指挥。”这不是商量,而是条件。
妖姬抿了抿唇,似乎想反驳,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一种奇异的合作关系,在生死与共的经历和共同的目标下,悄然确立。恨意并未消失,但被更紧迫的生存需求和对真相的探寻暂时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青萝急匆匆地赶来,脸色有些异常:“顾客卿,陛下!我们的人在清理西侧废墟时,发现了一个被刻意隐藏的地下密室!里面……里面有一些东西,您最好亲自去看看!”
顾白和妖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又有新的发现?
两人立刻跟着青萝赶往西侧废墟。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碎石和幻阵掩盖的入口后,是一条向下的狭窄阶梯。阶梯尽头,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室内没有窗户,空气浑浊,中央摆放着一个石台,石台上赫然放着几件物品:
一件破损的、带着笑面佛气息的储物袋;
几块记录着诡异能量波动数据的玉简;
还有……一幅绘制在不知名兽皮上的、残缺不全的地图!地图的中心,正是蚀骨沼泽,而在沼泽深处,清晰地标注着一个祭坛的符号,旁边用小字写着——“万钥归位,墟界重开”!
万钥归位?墟界?
顾白拿起那幅兽皮地图,手指拂过那行小字,眼神变得无比深邃。笑面佛果然知道得更多!他叛逃前,恐怕早已和“影蚀”有所勾结,甚至可能参与了某些计划!
“看来,这蚀骨沼泽,是非去不可了。”妖姬看着地图,紫瞳中寒光闪烁。
线索如同拼图,正在一块块浮现。而危险,也正随着真相的逼近,一步步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