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瞬间从沐瑶眼前消失。
那股冰冷的杀意即使在他离开后，依旧残留空中，激得沐瑶皮肤泛起一阵寒栗。她强撑着虚软的身体，挣扎着爬到窗边，向外望去。
偏殿之外，原本静谧的幽冥宫已然被一种无形的肃杀笼罩。远处隐约传来力量碰撞的轰鸣和几声短促的厉喝，但很快又归于沉寂。显然，幽冥已经精准地找到了目标，并且以雷霆手段控制了局面。
沐瑶的心高高悬着。那个内奸会是谁？能被幽冥如此信任，又能接触到她日常用品的人……一个模糊的、让她不愿相信的身影悄然浮现在脑海。
不会的……怎么可能……
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偏殿的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不是幽冥，也不是以沫，而是两个身着玄甲、面覆恶鬼面具的侍卫。他们气息沉凝，行动间悄无声息，对着沐瑶恭敬却不容置疑地行礼。
“沐瑶姑娘，主人有令，为确保您的安全，请您即刻移步幽冥殿。”
沐瑶看着他们，心中不安更甚。直接让她去主殿？是事情已经解决，还是……情况有变？
她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在两名侍卫一前一后的护卫下，她离开了偏殿，快步走向那座位于幽冥宫最中央、最为宏伟肃穆的宫殿。
一路行来，宫道两旁隐约可见巡逻的护卫增多，气氛凝重得仿佛冻结了一般。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未曾散尽的力量波动，带着一丝熟悉的……灼热又阴冷的气息？
踏入幽冥殿高大的门扉，沐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幽冥。
他背对着门口，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那玄色深衣的袖口处，隐约可见几点深褐色的斑驳——那是力量短暂激荡后残留的痕迹。他周身的气息比离去时更加冰冷，仿佛万载不化的寒冰。
大殿下方，两旁站着数位气息强大的身影，以沫和几位看起来地位颇高的统领都在其中，个个面色凝重，屏息垂首。
而在幽冥的脚边，跪伏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熟悉的淡青色衣袍已然破损，发丝凌乱，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无法抬头，只能看到其微微颤抖的脊背。
即使看不到脸，沐瑶也瞬间认出了那是谁。
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窟。
是阡陌。
那个在亭台中温柔泡茶、言笑晏晏、让她觉得亲切无比的阳光少年。
竟然真的是他！
幽冥似乎感知到她的到来，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刺骨。他看了沐瑶一眼，目光复杂，随即又落回脚下之人身上。
“为什么？”幽冥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恐惧，“给我一个不让你魂飞魄散的理由。”
阡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试图抬头，却被那无形的压力死死摁住。他发出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哭腔：“主……主人……饶命……我……我是被逼的……”
“说。”幽冥只有一个字。
“是……是冥主……他们抓了我妹妹……囚禁在冥血狱……他们说……只要我能用魂引灯成功种下血咒，控制住沐瑶姑娘……就放了她……”阡陌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求您……求您看在我往日……”
“妹妹？”幽冥冷声打断他，“你何时有的妹妹？”
阡陌泣不成声：“是……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母亲当年离开幽冥宫后……在外界所生……我一直暗中照料……从未敢告知旁人……不知如何被冥界知晓……”
沐瑶站在门口，听着这番供述，手脚冰凉。她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的缘由。亲情胁迫……这确实是最难抗拒的陷阱。
幽冥沉默了片刻，大殿中的空气几乎凝固。
“魂引灯从何而来？”他再问，语气依旧冰冷，听不出丝毫动容。
“是……是上次冥使暗中交付的……他们……他们让我将灯芯混入沐瑶姑娘房中的香薰内……只需一滴我的冥血……即可远程催动……”阡陌断断续续地交代，“我本想……只想暂时控制……从未想过真的伤害沐瑶姑娘……”
“愚蠢！”幽冥终于动了怒，袖袍一甩，一股可怕的气浪将阡陌狠狠掀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殿柱上，又软软滑落在地，呕出一口发黑的血液。
“冥血咒一旦种下，岂是你能控制？若非我及时察觉，她早已神魂俱损！”幽冥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为一己私情，置整个幽冥宫于险境，更险些害死她……阡陌，你太让我失望了。”
阡陌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
沐瑶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难言。阡陌可恨吗？可恨。他几乎害死自己。但他似乎又……情有可原？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幽冥在阡陌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看在往日情分，我给你一个痛快。”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黑气凝聚，那毁灭性的力量再次出现。
“不……主人……饶……”阡陌惊恐地睁大眼睛，徒劳地向后蜷缩。
殿中众人皆屏住呼吸，无人敢出声求情。
就在那毁灭一指即将点出的刹那——
“等等！”沐瑶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幽冥的动作顿住，侧头看她，眉头微蹙，似乎不解她为何会出言阻止。
沐瑶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幽冥身边，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阡陌，然后抬头看向幽冥，眼神坚定：“他说冥界抓了他妹妹……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也是受害者。或许……我们可以救出他妹妹？这样既能弥补他的过错，也能……斩断冥界的一条威胁链条？”
她知道自己这话可能很天真，甚至有些圣母。但作为一个现代人，现代教育不允许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可能被胁迫的人就此魂飞魄散，她做不到。尤其是，她刚刚亲身经历了那种被他人掌控命运的无力感。
幽冥凝视着她，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良久，他才缓缓放下手。
“你可知，冥血狱是何等地方？”他问沐瑶，声音听不出情绪。
沐瑶老实地摇摇头。
“那是冥界关押重犯、折磨魂灵之所在，有进无出，守卫森严程度仅次于冥主殿。”幽冥的声音冰冷而客观，“为一个叛徒，贸然深入冥界核心险地，代价可能远超你的想象。”
沐瑶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事情绝不会简单。
地上的阡陌眼中原本熄灭的希望之火又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哀求地看着沐瑶。
沐瑶咬了咬唇，依旧坚持地看着幽冥：“可是……如果救出他妹妹，不仅能挽回一个可能回头的高手，或许还能得到关于冥界内部的情报，不是吗？总比……直接杀了他有价值？”她试图从更实际的角度说服他。
幽冥沉默了。他再次看向阡陌，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衡量最后的价值。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命运仿佛都系于他下一句话。
终于，他再次开口，却不是对阡陌，也不是对沐瑶，而是对一旁的以沫。
“废去修为，打入幽冥水牢底层。”他的命令冷酷无情，“待我亲自确认冥血狱情况后，再行定夺。”
阡陌闻言，眼中闪过极致的恐惧，仿佛水牢比魂飞魄散更可怕，但他终究没有再求饶，只是彻底瘫软下去，面如死灰。
两名侍卫上前，毫不留情地将他拖起，迅速带离大殿。
沐瑶看着阡陌被拖走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结果，不知是好是坏。
处理完阡陌，幽冥的目光重新落回沐瑶身上，那冰冷的杀意稍稍收敛，但依旧带着一丝不赞同。
“你不该心软。”他淡淡道，“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幽冥界的法则，从来如此。”
沐瑶垂下眼帘，轻声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
幽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走向大殿主位，步伐似乎微不可察地踉跄了一下，虽然瞬间稳住，但一直关注着他的沐瑶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消耗太大了。本源之力岂是那么容易动用的？再加上方才动怒出手……
沐瑶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扶他。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侍卫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
“禀主人！幽冥宫东南结界传来急报——发现大规模冥界军队集结，为首的……似乎是冥主麾下血狱元帅！他们正在……强行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