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的风,似乎也因这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而变得温顺了许多。
战斗的痕迹,依旧触目惊心。崩裂的大地,破碎的巨石,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杂着血腥与浩然正气的味道,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巅峰对决的凶险。
虎豹骑的军士们,在方昭云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打扫着战场。他们动作娴熟,显然早已对这等场面司空见惯。
霸拳那庞大的尸身,被几名军士合力,用特制的“缚妖索”捆绑起来,抬上了运送辎重的马车。这等级别的强者,其尸骨、气血,对于武道修士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材料。
而被钉在地上的毒翁,则早已被卫燎原一拳结果了性命。他那个诡异的葫芦,此刻正被这位“镇北狂帅”拿在手中,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至于那名被空间禁锢、动弹不得的幻心道姑,则成了最重要的“战利品”。
“简酸儒,这娘们交给你们儒修了。”卫燎原将葫芦往腰间一挂,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审问这种事,还是你们读书人擅长。我的人,会把她安全地押送到镇北关的大牢,那里,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简随云点了点头。他走到幻心道姑面前,后者正用一种怨毒无比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
简随云不以为意,只是伸出手指,凌空画符。
数道由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符文,瞬间成型,如同枷锁一般,烙印在了幻心道姑的四肢百骸与丹田气海之上。
儒道之术——圣言封印!
这是比单纯的空间禁锢,更加霸道百倍的封印之术。它封印的,不仅仅是行动,更是修为!只要这些“圣言”符文在一天,幻心道姑就跟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带下去吧。”简随云淡淡地吩咐道。
两名虎豹骑的精锐,立刻上前,将面如死灰的幻心道姑,押解了下去。
一场惊天杀局,就此,尘埃落定。
峡谷之内,只剩下了简随云、卫燎原和苏文渊三人,以及在不远处,恭敬待命的方昭云。
卫燎原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一拳捶在了简随云的肩膀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喜欢玩心眼!”卫燎原大笑道,“以身做饵,请君入瓮,也就你这肚子里九曲十八弯的酸儒,才想得出这种骚主意!万一我来晚一步,你这把老骨头,可就真交代在这里了!”
“卫兄若是会晚,那便不是‘镇北狂帅’了。”简随云微笑着,掸了掸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再说,若非如此,又怎能将这三条藏在深水里的大鱼,给一网打尽?”
两人的对话,充满了多年老友间的熟稔与默契。
一个是镇守北境、霸道绝伦的军中狂帅。
一个是身居翰林、温润如玉的当世大儒。
文与武,两个极端,却偏偏,是相交莫逆的生死之交。
卫燎原笑骂了几句,目光,终于落在了那个一直静静地站在简随云身后的少年身上。
“这位,就是让你不惜亲自犯险,也要保下来的……小家伙?”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苏文渊身上扫过。
苏文渊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他强顶着这股压力,不卑不亢地,对着卫燎原,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苏文渊,见过卫帅!”
“哦?”卫燎原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这股源自尸山血海的“战意”,足以让寻常的君子境儒修都心神失守。而眼前这个修为不过致知境的少年,竟然能在他面前,站得如此笔直,连一丝畏惧之色都没有!
单是这份心性,就足以让他高看一眼。
“不错,是块好钢。”卫燎原点了点头,收起了身上的气势。
简随云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卫兄,我来为你介绍。这位,便是我新收的亲传弟子,苏文渊。”
他又对苏文渊说道:“文渊,这位,便是常年镇守我大奉北境,让天狼部闻风丧胆的镇北军统帅,卫燎原,卫帅。你我能有今日之安稳,全赖卫帅和他麾下千千万万的将士,在北境,为我们筑起了一道血肉长城。”
苏文渊闻言,肃然起敬,再次对着卫燎原,深深一揖。
“晚辈,谢卫帅,护我大奉山河!”
“嗨!少来这套虚的!”卫燎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但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拍了拍苏文渊那略显单薄的肩膀,咧嘴笑道:“小子,你老师说你诗写得不错,那首什么《侠客行》,听我手下的人念叨过,有点意思。”
他转过头,指向峡谷之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连绵不绝的群山。
“不过,那都是游侠儿的东西,小家子气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高亢而豪迈。
“你可知,在那群山之外,是什么景象?”
他不等苏文渊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那里,是无边无际的大漠!。”
“那里,有吹了上千年的朔风,冷得能刮掉人的骨头!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天上挂着的,是比刀子还亮的星星!”
“那里,有我大奉最好的儿郎!他们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砍最凶的狼崽子!他们也会想家,也会怕死,但只要军令一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胸膛,去堵住敌人的刀枪!”
“那里有一座城,一座血肉铸就的信仰之城”
卫燎原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感染力,让苏文渊的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边关画卷。
他的胸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油然而生!
他想起了前世波澜壮阔的华夏史,想起了那些为了信仰不惜牺牲一切的可爱的人。一首首同样描写边关塞外的千古名篇浮现在他的记忆中。
一股强烈的创作欲望,再也无法抑制!
他对着卫燎原,躬身一揖:“卫帅,晚辈……心中有感,想……赋诗一首,赠与我大奉万千边关将士!”
“哦?!”卫燎原和简随云的眼中,同时一亮!
苏文渊没有再多言。
他以指为笔,以真知正气为墨,在这片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峡谷大地上,挥毫泼墨!
他吟诵的声音,清朗而激昂,响彻了整个黑风峡!
“黑云压城城欲摧,”
“甲光向日金鳞开!”
开篇两句,便营造出了一股山雨欲来、大战将至的紧张氛围!黑云与金甲,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角声满天秋色里,”
“塞上燕脂凝夜紫!”
悲壮!苍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仿佛能看到,战士的鲜血,染红了边关的土地,在寒冷的夜里,凝成了暗紫色!
卫燎原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北境战场!这首诗,写到了他的骨子里!
苏文渊的气势,攀升到了顶点!
他昂首,望向天际,吟出了最后,也是最惊艳的四句!
“半卷红旗临易水,”
“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轰——!”
诗成,天地变色!
只见苏文渊的头顶上空,那刚刚吟诵出的二十八个大字,竟化作了二十八个金戈铁马的金色符文,盘旋不休!
一股无形,却又无比磅礴的“战意”,从这些符文上,轰然爆发!
这股战意,与卫燎原的霸道不同,它更加的纯粹,更加的悲壮,充满了“为国为民,视死如归”的决绝!
峡谷之外,所有听到这首诗的虎豹骑将士,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点燃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们的心底涌起!他们手中的兵器,发出了兴奋的嗡鸣!他们的士气,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战诗!
这,竟然是一首,能直接提升军队列阵之威,增强将士战意的……战诗!
卫燎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麾下军队的气势,在这首诗的加持下,至少……暴涨了三成!
他猛地回头,看向那个面色苍白、但眼神明亮如星的少年,眼中,爆发出了一团比看到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炽热的光芒!
“好……好小子!”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简随云!你……你他娘的,从哪儿……捡来的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简随云看着自己的弟子,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无比欣慰与自豪的笑容。
他知道,从今天起,苏文渊这个名字,将不仅仅是响彻青河。
他,即将,名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