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那个暴庆的、掌控一切的顾衍,那个捏着她下巴宣告所有权的顾衍,才是她熟悉的常态。
如果失去了这层“喜欢”的、脆弱得如同肥皂泡的保护色,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是更彻底的厌弃?
是像他说的“对待不听话的人”那样,将她碾入尘埃?
还是.....将她和她唯一的软肋--阳阳,一起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不敢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预兆。
我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无非是更彻底的毁灭罢了。
她早已不奢望救赎。
要么在这虚假的“喜欢”里耗尽最后一丝生气,成为一具精致的行尸走肉;
要么在他厌弃后被彻底撕碎,连同她守护的一切化为齑粉。
她的人生,从踏入顾衍的世界开始,就只剩下这两种结局。
而哪一种,都让她不寒而栗。
他让我学会了屈服,如今又要‘鲜活...强颜欢笑吗?
巨大的讽刺感几乎让她窒息。
他用暴力和胁迫教会了她绝对的顺从和麻木,用阳阳的安危磨平了她所有的棱角。
如今,他却对那被他自己亲手扼杀的“鲜活”产生了兴趣?
这简直是最残忍的玩笑!
他想要阳光下的笑容?
想要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光?
那光早已被他亲手掐灭,只剩下灰烬。
他一定能看出来.....
林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顾衍太敏锐了,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能洞察人心最细微的伪装。
强颜欢笑?
在他面前演戏?
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一定能一眼看穿她笑容背后的恐惧和空洞,看穿那“鲜活”表象下的支离破碎。
这会不会激怒他?
让他觉得被愚弄?
让他觉得她“不乖”?
想到他眼中可能重新燃起的暴戾火焰,林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我该怎么办?
绝望的迷雾中,一丝冰冷的理智如同利刃,艰难地劈开混沌。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我不能忤逆他。他的怒气我承受不起。
这是她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反抗带来的只有更深的痛苦和阳阳更大的危险。
无论内心如何翻江倒海,无论多么恐惧和荒谬,表面上的“顺从”和“接受”她唯一的选择。
至少现在,他这所谓的“喜欢”和不再伤害”的承诺,像一层薄冰覆盖在深渊之上,是她和阳阳暂时安全的屏障。
她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层冰面,不能让它破裂。
阳阳恢复的越来越好了......
想到弟弟那张逐渐恢复血色、带着依赖和信任的脸,
林晚死寂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这是她沉沦地狱的唯一意义。
阳阳是她生命的锚点,是她苟延残喘的全部理由。
我得送他上学,让他离危险远远的。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当阳阳的翅膀足够硬,能够飞出这片由顾衍掌控的天空时,就是她彻底解脱的时刻。
无论是用死亡,还是用其他方式彻底消失在顾衍的世界里,她都无所谓了。
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终点。
一个阳阳安全无虞、她终于可以停止呼吸的终点。
车子驶入灯火通明的顾宅。
林晚透过车窗,看着这座巨大而冰冷的“囚笼”,眼神一片死寂,
却又在死寂的最深处,悄然点燃了一簇名为“阳阳未来”的、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火焰。
顾衍率先下车,绕过来打开她的车门,动作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但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粗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想从她苍的脸上捕捉一丝对他刚才“告白”和“补偿”的回应。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身体本能的瑟缩。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迎上他的目光。
没有愤怒,没有抗拒,没有虚假的笑容,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的顺从。
她慢慢地、动作有些僵硬地解开安全带,
顺从地将手递给他一-那姿态,像献祭,也像一种无声的宣告:
她接受了他的“喜欢”,如同接受他之前的暴虐一样,只是因为她别无选择,并且,她心中自有盘算。
她需要时间。
为阳阳争取时间,也为自己等待那个.....或许永远无法真正到来的解脱之日。
顾衍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
他看着她眼中那潭死水般的平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似乎并未得到他想要的“鲜活”反馈,但终究没有发作,
只是用力将她带下车,走向灯火通明、却又如同巨大无菌病房般等待着她的主卧。
那里,医生、新衣、安神香.....他笨拙的“补偿”正严阵以待,准备“修复”他刚刚造成的“损伤。
林晚任由他牵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步步走向那个暂时的安全区。
她的心在深渊中沉浮,唯一清晰的念头是:
活着,为了阳阳,活着。
至于顾衍的“喜欢”....就让它成为暂时稳固囚笼的锁链吧。
她只希望,这锁链,能在阳阳羽翼丰满之时,被她亲手...或者被命运,彻底挣断。
车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庭院里夜风的微凉。
顾衍的手依旧紧紧攥着我的手腕,那力道像是怕我下一秒就会化作青烟消散,又像是宣告不容置疑的归属。
他大步流星地牵着我穿过空旷得能听见心跳回响的客厅,
目标明确地走向那座灯火通明、却比任何牢笼都更令人窒息的主卧。
医生、新衣、安神香.....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精心调配过的“修复”气息,是他自以为是的补偿。
它们像一层华丽的油彩,试图涂抹掉他不久前在我身上留下的、深入骨髓的粗暴印记。
我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牵引,视线空洞地扫过那些严阵以待的关切面孔,最终落在铺着昂贵丝缎的床榻上。
那里,像是一个即将进行献祭的祭坛。
他松开我的手,转身面对我。
主卧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他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在等什么?
等我为那句荒谬的“喜欢”而展露一丝感激?
还是为这奢华的“补偿”而献上虚假的欢颜?
心湖早已死寂,连绝望的涟漪都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