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走出日料店,酝酿了整晚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石板路上噼啪作响,瞬间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水幕。晚风裹挟着湿冷的寒意,吹得人衣衫猎猎。
顾轻舟的司机及时将车停在了屋檐下,他本人则撑开一把宽大的黑伞,自然而然地倾向楚南栀,温声道:“南栀,我送你回去吧,这雨太大了。”
楚南栀正要开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更快地伸了过来,几乎是带着抢夺的意味,一把从顾轻舟手中接过了伞柄。
“不劳顾总费心。”郑煦言的声音比这雨夜更冷,他手臂一展,不由分说地将楚南栀整个人揽到自己伞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撞进他怀里。“我的太太,自然由我负责。”
他刻意加重了“我的太太”四个字,目光锐利如刀,与顾轻舟温和却毫不退让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锋,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顾轻舟看着被郑煦言紧紧箍在身侧的楚南栀,又看了看郑煦言那充满占有欲的姿态,了然一笑,不再坚持,只优雅地颔首:“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一步。南栀,路上小心。”说完,转身钻入了自己的车内。
黑色的宾利早已悄无声息地滑到面前,林恪撑着另一把伞等在车旁。
郑煦言几乎是半抱着将楚南栀塞进了后座,自己也随即坐了进去,“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某个碍眼的人。
车内空间瞬间变得逼仄。楚南栀的头发和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些许,几缕发丝黏在脸颊旁,显得有些狼狈。她还没来得及抱怨他刚才的粗鲁,一条干燥柔软的毛巾就带着力道被甩到了她头上,盖住了她的视线。
“擦干。”郑煦言命令道,声音硬邦邦的,他自己则拿起另一条毛巾,胡乱地擦着西装外套上的水珠,侧脸线条紧绷,仿佛在跟谁生气。“感冒了传染给我,影响工作效率。”
又是这套说辞!
楚南栀一把扯下头上的毛巾,看着他明明关心却偏要找个如此别扭借口的模样,再联想到他刚才从顾轻舟手里抢伞、宣示主权的一系列行为,一个大胆的、让她心跳莫名加速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她歪过头,湿漉漉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像只发现了秘密的小狐狸,凑近他一些,用带着笑意的、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轻声问道:
“郑总,你刚才那么着急抢伞,现在又怕我传染你……”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他擦拭动作微微一顿,耳根似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你该不会是……”她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羽毛般搔刮在他的神经上,“在、吃、醋、吧?”
“……”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车窗外的暴雨声和雨刮器规律的摇摆声在持续。
郑煦言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他猛地转过头,对上她那双充满了戏谑和探究的明亮眼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好几拍。
吃醋?
他怎么可能吃醋?还是吃顾轻舟的醋?
荒谬!
一股被戳中心事的慌乱混合着强装的恼怒瞬间涌上头顶。他想否认,想用更冰冷的话语堵回去,想像往常一样维持自己无懈可击的冷静和掌控感。
可是,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水汽却笑得格外明媚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笃定的、仿佛早已看穿一切的光芒,所有反驳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耳根更是灼热得厉害。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
最终,他只是死死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包含了无数未出口的辩白和警告,然后猛地转回头,将手中的毛巾狠狠扔到一旁的座位上,闭上眼睛,靠向椅背,用沉默筑起了一道坚硬的防御工事。
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依旧紧抿的、却泄露了太多情绪的薄唇,早已将他的心虚暴露无遗。
楚南栀看着他这副“拒不承认、无力反驳”的别扭样子,再也忍不住,抱着毛巾,将脸埋在里面,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哼,嘴硬的男人。
吃醋就吃醋嘛,承认一下会怎样?
不过……他这副样子,好像……还挺可爱的。
车窗外雨势未减,车厢内却弥漫开一种与暴雨截然相反的、微妙而甜暖的气息。
有些问题,无需答案。
有些醋意,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