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从胸口移开，系统核心的温度降了一些。他盯着裂隙深处，银色乱流还在缓缓旋转，像是没死透的蛇。林小闪坐在地上，呼吸慢慢平稳，饭桶站在她旁边，鼻子一直朝着裂隙方向嗅着。铁皮猪的炮口不再冒烟，但眼灯还亮着红光。
平台很安静，只有金属板在冷风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忽然，裂隙中间的光影开始扭曲。不是爆炸那种剧烈变化，而是像水面上被人扔了块石头，波纹一圈圈荡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脚步很稳。
江无涯眯起眼睛。
那人穿着白大褂，衣服上沾着暗红色的血迹，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笑，又不像真笑。他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戴着一副眼镜，镜片反着银光。
“李医生？”江无涯声音压低。
对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把眼镜摘下来，露出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那眼神空得吓人。
“你根本不知道系统是什么。”他说。
江无涯没动。这句话听着耳熟，周慕白也说过类似的话，但语气不一样。眼前这个人更平静，也更疯。
“你是谁？”江无涯问。
“我是你认识的人。”李医生往前走了一步，“也是你不该忘记的人。”
饭桶突然哼了一声，往前顶了半步，挡在江无涯前面。它的獠牙对着李医生，鼻孔喷出热气。
就在这时，铁皮猪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像是消化不良。接着它张开嘴，吐出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江无涯低头看。
是青铜片。
他弯腰捡起来，手指摸到上面的刻痕。“破”字还在，边缘有些磨损，但能认出来。他抬头看向李医生的胸口——那里挂着一块怀表，表盖打开，露出里面的刻字。
“破而后立”。
四个字，一模一样。
江无涯的心跳快了一下。
“你是周慕白？”他问。
“周慕白是我戴的面具。”李医生说，“李医生也是。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经历过什么。”
“你到底是谁？”
“我是第一个签过字的人。”李医生笑了，“也是第一个被系统抛弃的人。”
江无涯愣住。
“你以为你是特别的？因为你有金手指？因为你能召唤灵契兽？”李医生摇头，“你只是第二个活下来的实验体。而我……是第一个失败品。”
江无涯握紧了青铜片。
“你说系统是你给我的？”
“不是我给的。”李医生抬手指了指头顶，“是它自己选的。它会找合适的人绑定，但也会淘汰不合适的人。我就是被淘汰的那个。”
“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控制它。”李医生的声音低下去，“我想用它重建世界秩序，结果它反噬了我。记忆被清，能力被抽，最后只剩下一具还能活动的身体，和一个永远打不开的怀表。”
江无涯看着他胸前的表，表盘停在11:59。
“那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我不是回来报仇。”李医生说，“我是来告诉你真相。你签的那份协议，不是自愿的。你父亲替你签的。他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资格。”
江无涯猛地抬头。
“你说什么？”
“你七岁那年，就在实验室里躺过三天三夜。”李医生说，“你父亲是项目负责人之一，他发现系统会杀死宿主，就改了数据，把你藏进替补名单。后来病毒爆发，系统重启，它找到了你。”
江无涯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想起第216章看到的全息影像——小时候的自己躺在实验台上，父亲穿着白大褂，说了一句“守住咱们的窝”。
原来不是遗言。
是启动指令。
“所以你现在想让我放弃？”江无涯问。
“我不想让你重蹈我的覆辙。”李医生说，“系统不会永远听你的。当你动摇一次，它就会多吸走一点你的意识。等你变成我这样，就晚了。”
江无涯冷笑：“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我在测试你。”李医生说，“看你是不是真的相信那些破烂、泡面、卫生纸比系统更重要。你做到了。所以我给你这个。”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注射器，玻璃管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
“你自己的生物密钥。”李医生说，“也是当初绑定系统的原始样本。如果你现在打进去，可以短暂断开连接，给自己争取逃出去的时间。”
江无涯没接。
“我不信你。”
“你可以不信。”李医生说，“但裂隙马上就要塌了。你不走，就会被卷进去，和我一样变成时空里的残影。”
他把手伸得更近了些。
注射器离江无涯只有三十公分。
江无涯盯着那支针，没动。
饭桶突然冲了出去。
它用脑袋狠狠撞向李医生的手腕，注射器飞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针头朝下，扎进了裂隙边缘的银色乱流。
一瞬间，乱流像是沸腾了。
银光翻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金属被撕开。注射器还没完全消失，就被扯成了碎片，连渣都没剩。
李医生站在原地，没再动。
“你救不了我。”他说，“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裂隙开始收缩，边缘向内卷曲，像是被人从另一端拉紧的布袋。李医生的身影变得模糊，白大褂上的血迹一点点褪成灰色。
“你父亲最后改的代码叫什么？”他问。
江无涯张了张嘴。
“破而后立。”
话音落下，李医生的身影彻底被吞没。
裂隙缩小成一条细线，最后“啪”地一声闭合，像关掉了一盏灯。
平台上恢复了安静。
江无涯还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那块青铜片。饭桶走回来，用鼻子拱了拱他的腿。铁皮猪的眼灯变成了绿色，表示待机状态。
林小闪撑着站起来，走到江无涯身边。
“他说的是真的？”她问。
江无涯没回答。
他低头看着青铜片上的“破”字，手指蹭了蹭边缘。这块金属是从铁皮猪肚子里吐出来的，而铁皮猪是从周慕白掉落的碎片中捡到它的。
也就是说，系统相关的东西，会被灵契兽无意识地收集。
就像囤积泡面、螺丝、废纸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是系统的主人。”他说。
“我是它的仓库管理员。”
林小闪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远处，铁皮猪的推进器发出轻微的嗡鸣，燃料还剩47%。童童之前塞进芯片的预警功能还在运行，第三象限的牵引力已经恢复正常。
江无涯把青铜片放进战术袋，拍了拍饭桶的脑袋。
“走，回去开会。”
饭桶哼了一声，转身往平台边缘走。林小闪跟上。
江无涯最后看了一眼裂隙闭合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了。
但他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以为靠泡面就能通关的破烂王。
他是某个更大计划里，还没被写完的一行代码。
他转身要走。
脚底踩到一块碎金属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低头看。
是一小块烧焦的塑料，上面印着半个字。
“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