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的手指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温澜的长发，如同抚弄一只新得的、尚需驯化的宠物，动作带着漫不经心的亲昵。
“真乖。”她低声呢喃，气息拂过温澜的耳廓，“我的小夏天…”
温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偶尔游移到她后颈处的指尖，在那个最脆弱的位置流连、摩挲。
沉默了片刻，温澜轻声开口，“姐姐，我有些饿了。”
秦苒挑眉，终于松开了环抱，慵懒地站起身，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向那个崭新却显得格外冷清的开放式厨房。温澜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只见秦苒打开那台巨大的双开门冰箱，里面塞满了各种进口食材，琳琅满目，她却只是歪着头，眼神略带茫然地扫视着。半晌，她伸手拿出一盒鲜艳的草莓，一盒蓝莓，又取出一罐昂贵的鱼子酱和几片独立包装的芝士。接着，她打开旁边的橱柜，拿出一袋苏打饼干。
她将这些风格迥异、搭配起来堪称灾难的食物一股脑放在中岛台上，然后回头看向温澜，眼神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询问：“你不吃这些？”
温澜看着那堆东西，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然后走上前，轻轻打断了她准备继续“发挥”的动作。“姐姐，等一下。”
秦苒停住，转身倚着中岛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
温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平时…就吃这个吗？”
秦苒伸出涂着蔻丹的指尖，点了点那袋苏打饼干，语气带着点回忆式的随意：“也不是。以前上学忙的时候，就这么吃的，夹点芝士或者火腿片。”
温澜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说：“…你坐着吧，我来弄。”
她说着，轻轻将秦苒往旁边挤开了一点，自己站到了冰箱前。她重新审视着里面的食材，拿出了一把新鲜的菠菜和鸡蛋，目光继续搜寻着，同时对身旁人说道：“我做点简单的。吃热的吧，对身体好一些。”
秦苒随即饶有兴致地抱起手臂，倚在一边看着她忙碌。“你会做饭？”
温澜头也不回，拧开水龙头开始清洗菠菜，水流声哗哗作响。“会一点。能让你的人，去买点肉类回来吗？鸡肉或者牛肉都可以。”
秦苒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眼底的兴趣更浓了。她轻轻拍了拍手。
几乎是在掌声落下的瞬间，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男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入口处，微微躬身：“老板。”
秦苒走上前，从后面亲昵地搂住正在忙碌的温澜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对着那个男人，语气慵懒：“听见了吗？照她说的做。”
温澜侧过头，看了一眼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去买些你家老板平时会吃，或者能接受的肉类食材。请尽快。”
“是。”男人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秦苒的手臂依旧松松地环在温澜腰间，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像个大型挂件。她好奇地探过头，看着温澜熟练地处理着菠菜，伸手从水盆里拿起一根，仔细端详着：“他们买来的时候，就没洗干净？”
温澜头也没抬，顺手从她指间将那根菠菜抽了回来，“这种叶菜洗得太干净反而容易坏，一般都是吃之前再仔细清洗。”
秦苒对她的行为并不生气，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温澜头顶，轻轻“嗯”了一声。
温澜利落地抖了抖菠菜上的水珠，身后的秦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作需求，也识趣地松开了手，慵懒地往后退了半步，给她留出操作的空间。
温澜拿出砧板，将沥干水的菠菜切成小段，动作干脆。她环顾了一下崭新的厨房，询问：“家里的锅在哪？”
秦苒随意抬了抬脚，点了下方一个嵌入式橱柜。
温澜弯腰，从里面取出一只奶锅，准备先给菠菜焯水。趁着烧水的间隙，她又拿出一个大碗，将鸡蛋磕入，手腕灵活地用筷子快速搅散。
秦苒饶有兴致地看着，绕到中岛台的对面，优雅地坐下，手肘支在台面上，掌心托着下巴，注视着温澜忙碌的背影。她突然开口询问，语气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试探：“家里需要请个佣人吗？”
温澜手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稳地回答：“你不是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入你的领地吗？既然不喜欢，那就不用了。”她也不想家里有太多双陌生的眼睛。
秦苒闻言，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哦？真的是在为我考虑？”
此时水已烧开，温澜将切好的菠菜倒入锅中，短暂焯烫后捞出，迅速过了一遍凉水，然后用力攥紧，挤掉多余的水分，再将菠菜碎放入蛋液里，撒上少许盐调味。她不太想接秦苒那个带着钩子的问题，只是提醒道：“接下来会有些油烟，你去远一点的地方坐着吧。”
秦苒非但没走，反而站起身，又慢悠悠地踱步到她身边，靠在不远的料理台边缘：“不要，我要看着你做。”
温澜不再管她，再次拿出一个小巧的平底锅，用刷子在锅底薄薄抹了一层油，“怕我下毒的话，等会儿可以别吃。”
秦苒仔细看了看她那张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问道：“你的脸是僵的吗？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温澜懒得回应这种问题。她舀起一勺混合了菠菜的蛋液，倒入预热好的平底锅中，手腕轻轻一转，蛋液便均匀地铺满锅底，渐渐凝固成一张薄薄的蛋饼。她用锅铲灵巧地将边缘翘起的部分向内翻卷，小锅在她手中轻轻颠动，蛋饼便听话地卷成了一个整齐的卷。她再次倒入蛋液，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秦苒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甚至开始研究起来：“这是…鸡蛋卷？”
她说着，脑袋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温澜的头顶，想看清她颠锅的技巧。
温澜毫不客气地用后脑勺往上顶了顶，试图推开那颗过于靠近的脑袋，“是营养餐版本的菠菜鸡蛋卷。”
秦苒被顶开也不恼，反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
温澜简短地应道：“嗯。”
秦苒便转身，赤脚走回客厅，从一个精致的小抽屉里取出一根简单的黑色头绳，又走回来，动作不算特别熟练，但足够轻柔地将温澜披散的长发拢起，扎了一个松散的低马尾。
趁着这个略显奇异的平和间隙，温澜状似随意地提起：“耀耀现在在哪里？”
秦苒扎好头发，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靠在身后的中岛台上，漫不经心地回答：“嗯…在我名下的一处房子里。”
“他如果醒了，或者任何情况，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秦苒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温澜心中却升起疑惑。为什么此刻的秦苒如此好说话？几乎是有求必应。这反常背后，是算计，还是她此刻的心情确实不错？
然而，秦苒却没有再看她，独自盯着自己光洁的脚尖，眼神放空，似乎沉浸在了某种思绪里。
她看着温澜将最后一个蛋卷盛入瓷盘中，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她们碰过你么？”
温澜正专注于手中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回头：“什么？”
秦苒已经抬起头，目光直直地锁住她，并迈步走近，不由分说地再次将她揽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比之前更带了几分力道，她低下头，唇几乎贴着温澜的耳廓，重复道：“她们像这样，跟你亲近过？”
温澜明白了。这个女人对于“家人”这个概念，不仅扭曲，而且带着极强的排他性和占有欲，任何她划入自己领地的人或物，都不容许外人染指。
温澜在她怀里平静地陈述：“像这样…贴着肌肤的亲近，倒是第一次。”
这句话取悦了秦苒。她周身那股隐隐的压迫感消散了些，手臂的力道也松了松，转而用更亲昵的姿态环着她，目光投向那盘卖相不错的鸡蛋卷，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慵懒：“我们就吃这个？”
温澜轻轻推了推她，这次秦苒顺从地放开了。温澜走向橱柜，有点随意：“主食你想继续吃饼干也行，可以拿去夹着蛋卷吃。”她毫不掩饰的揶揄，像是调侃秦苒之前那种“饼干夹一切”的敷衍饮食习惯。
秦苒闻言，低低地轻笑出声，“为什么一直试探我？”
温澜将手中的盘子递过去，“有吗？家人，不就是应该互相包容的吗？”她抬眼看向秦苒，“我会包容姐姐可能不太会照顾人，所以往后，我来照顾你。这难道不对？”
秦苒接过那盘鸡蛋卷，将它放在了光滑的中岛台面上。她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我包容的，是你正在对我耍的这些小情绪？”
温澜迎着她的目光，故意反问：“姐姐…能做到吧？”
这近乎挑衅的行为，让秦苒眼中的兴味更浓。她盯着温澜看了几秒。最终，她点了点头，红唇勾起的弧度加深：
“如你所愿。”
温澜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转身，重新走向灶台，语气自然地仿佛刚才那段暗流涌动的对话从未发生。
“吃面。”她简短地宣布，开始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