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结束的铃声在食堂里回荡。王嘉佳和李心玥需要先回教室负责午休前的卫生打扫，跟温澜和林锐打了个招呼便先一步离开了。
餐桌旁只剩下林锐和温澜。周围的喧闹渐渐平息，只剩下餐具回收处的零星声响和远处清洁工的打扫声。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了一会儿，林锐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侧过头看向温澜，声音不高：“要说什么？”他感觉温澜今天很反常。
温澜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了的餐盘上，听到问话，她才缓缓抬起头，落在林锐脸上，没有立刻回答。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扮演“限定澜”时的些许鲜活，重新变得沉静而深邃。
她沉默了几秒，才轻轻开口，“嗯…其实没什么要说的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要做的，已经做完了。”
林锐疑惑地蹙眉：“嗯？你做了什么？”他回想刚才，除了那个很认真的笑话和相互间的打闹外，她似乎并无特别举动。
温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抵住自己的脸颊两侧，向上轻轻推了推，人为地制造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僵硬古怪的“笑脸”，声音却依旧平淡：“我试探了。”她保持着那个诡异的笑容，看着林锐的眼睛，“利用了你。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的。”
林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的动作和话语弄得一怔，随即没好气地伸手，轻轻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你不要顶着这样一张脸做这种奇怪的事啊…”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做什么我都没意见的，温澜。你比我有远见，心思也比我缜密。所谓的利用我，应该也在你的计划里，对吗？对你有利就好。”
温澜任由他拿下自己的手，看着他，轻声说：“嗯，是一件对你很不公平的事。而且，至始至终，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而言越安全。”她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靠近我，本身也会让你陷入危险，就像今天。你晚上回家…或许会被找去谈话。”
林锐似乎并不意外，他甚至能够做到冷静接受：“好。需要我传递什么假消息或者误导他吗？”
温澜却摇了摇头：“不用。你本身不知道真实情况，表现出真实的困惑，才是最好的反应。而且，我要的就是他去怀疑，去猜忌，去胡思乱想。实际上我们今天什么都没有透露过，只是朋友间的互相玩笑，对吗？让他自己去琢磨这顿‘莫名其妙’的午饭吧。”
林锐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暖意，他了然：“温澜，你真的很聪明，算准了他的多疑。”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异常坚定，“只要他最终能够受到惩罚，你想怎么做，都不用问我，利用我也没关系。就算需要我跟他同归于尽…”
“不要。”温澜打断他，声音很轻。
林锐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否定这个他早已在心里预演过无数次的极端选项。
温澜继续低声说，似乎还有些恳求：“不要想着与他拼命…不要有这种念头。要忍住…活着，才能看到结局。”她失去过了。
林锐沉默片刻，最终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两人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食堂里的人几乎快走光了。
温澜突然开口：“会害怕吗？”
林锐歪了歪脑袋，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刚刚的气焰消失的一干二净：“不怕。我们都不是孤军奋战了，不是吗？”他看向温澜，甚至还有些轻松，“更何况，我觉得我还有一个非常非常厉害的队友。你会帮我扳倒他的，对吧？”
温澜迎着他的目光，却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林锐。我需要你，自己去扳倒他。”
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像我，扳倒我父亲那样。”
她看着林锐眼中的困惑，进一步解释道：“猎人的视角不是整圈的，总有盲区。所以，”她指了指自己，“我现在太过瞩目，会吸引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你要做的，是藏好，藏到我身后，藏在他的盲区里。”
此时的温澜，眼神冰冷，语气沉着，仿佛又变回了那个生人勿近的形象。
她站起身，拿起餐盘，对依旧坐在原地消化信息的林锐说：
“回去吧。”
————
下午的课程在一种奇异的氛围中度过。顺利的是温澜，她似乎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听课、做题一如既往地高效精准。安详的则是周晓雅，只是这种安详建立在数学小测成绩带来的“创伤”上。
课间，周晓雅对着发下来的卷子发出哀嚎：“啊——汤老师是魔鬼吗！批改速度也太快了！她午休时间都不睡觉的吗？！”
温澜还维持着她今日份的人设，她看着周晓雅，用那种平平板板的语调说道：“事既尘埃落定，何需过分拘泥于结果？若有差失，静心复盘，下次补正便是。”说完，还拿着自己那份满分的小测卷，慢条斯理地扇了扇风，仿佛那不是卷子，而是什么名士的折扇。
周晓雅被她这副样子气得没脾气，嗷嗷叫：“朕命你！温爱妃！今日之内不许再说这种古话了！听得我头大！”叫完又双手一拍“哎呀~快给我看看你的答案，我到底哪一步又算错了！”
温澜很大方地将铺满红勾的卷子摊开在她的桌面上，方便她看清楚错题对比，甚至还补了一句：“周殿下，加油。”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上午周晓雅给的那颗水果糖，剥开糖纸，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周晓雅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你？！等会儿就上课了！现在吃糖？被老师看到怎么办！”她嘴上说着，手却诚实地立刻摸向自己的桌肚，也掏出一颗糖，“那我也吃！要死一起死！”
温澜含着糖，声音有点模糊：“我不会被点到名。”她顿了顿，看向周晓雅，“但是你会。”
周晓雅动作一僵，糖已经塞进嘴里了，她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说：“…温...澜！你敢不敢再说晚点？！”
温澜从善如流地点头，毫无诚意地道歉：“嗯，我下次注意。”
周晓雅骂骂咧咧地开始对着温澜的卷子狂啃错题，化悲愤为动力。
——
放学时分，周晓雅蔫头耷脑地跟着温澜刚走出教学楼，就被等候已久的“后宫团”——王嘉佳和李心玥围住了。
周晓雅有气无力地对着温澜摆摆手：“好啦，限定版爱妃…朕…不对，臣妾跪安了。”说完还重重叹了口气，戏很足，但沮丧是真的。
王嘉佳好奇地眨眨眼，看看温澜又看看周晓雅：“嗯？一下午不见，你俩身份怎么还互换了呢？”
不问还好，一问周晓雅立马苦着脸，痛心疾首地控诉：“可恶…数学小测，朕…我不慎败给了隔壁组的‘高手’，痛失江山！现在已被贬入冷宫，是冷宫里的冷妃了…”她给自己加了个更惨的头衔。
温澜拍了拍她的肩膀，送上毫无波澜的“安慰”：“已成定局...”
周晓雅哀嚎一声抱住脑袋：“啊啊啊！师傅！别念了！温澜你别再用这种文绉绉的语气说话了！我听了一天了，老阔疼！而且朕…嗯不对，臣妾学腻了！”一句也不想学了！
李心玥在一边看着，挑眉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刚贬入冷宫就连自称都忘了？又想僭越？”
周晓雅立刻挺起胸脯，握紧拳头，眼中燃起莫名的斗志：“哼！女人永不服输！数学的江山，朕明天再夺回来！”说完，她背起书包，挥了挥手，跑去找自家来接的车子了，背影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
李心玥看着周晓雅跑远，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很自然地挽起温澜的胳膊：“走吧，我的皇后爱妃，朕翻你的牌子~今晚去你的寝宫下榻。在这之前，”她语气认真了些，“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咱弟弟。”
王嘉佳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书包丢进了刚好驶到路边的、周城开来的车里，小手豪迈地一挥：“走！本王亲临探视！摆驾医院！”
话音刚落，林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大老远就又听到她们在这上演宫廷大戏，他努力想分清今天到底是什么剧本，结果发现…“你们怎么…嘶…关系好像更复杂了…”而且怎么好像又多了一位“王”？
温澜看到他，很自然地询问：“你要一起去吗？”目光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林锐看了看驾驶座上那个气场沉稳的司机周城，有些迟疑：“可以吗？”
温澜点点头：“你年龄应该到了，坐前面吧。”
正在拉后车门的王嘉佳动作一顿，撅着屁股扭过头来，一脸懵：“什么年龄？坐车还要看年龄啊？”
李心玥毫不客气地把她往车里推了推，自己跟着坐进去，然后耐心解释：“交通法规规定的，12周岁以下的儿童不可以坐副驾驶位。你不知道啊？”她故意这么问。
王嘉佳更懵圈了，掰着手指头：“啊？我…我才十岁啊！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啊？”她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李心玥，“哎，不对！你也知道？？你明明就比我大几个月！你背着我偷偷学习交通法了？现在学那个干嘛啊？”
李心玥对她这个反应毫不意外，用一种“你没救了的眼神看着她：“你难道从小到大，就从来没有一次好奇，想坐前面试试看吗？就没问过你家司机叔叔，为什么从来不让你坐前面？”
王嘉佳理直气壮，甚至觉得李心玥的问题很奇怪：“啊？没有啊。后面那么宽敞，我想躺着、坐着、甚至打滚都可以。干嘛非要挤在前面那个小位置啊？”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产生想坐前面的念头。
李心玥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总结道：“王嘉佳，你真是天生就是大小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