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的震颤终于平息。
界门彻底闭合,最后一缕金光在空中消散,只留下穹顶玻璃上淡淡的光痕。广场上,血祭阵的残骸散落一地,青铜碎片与符纸灰烬混杂,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铁锈的腥气。
我站在展台前,望着那枚静静躺着的共生圆盘。
“共生”二字已融入界门,圆盘本身变得朴素无华,却散发着温润的灵光。它不再是一件兵器,而像是一枚信物——见证两界从敌对走向共存的信物。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拾荒老人们缓缓围拢过来。
他们衣衫破旧,脸上带着战斗后的疲惫,眼神却明亮如星。
那位挂着铜铃铛的老人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块青铜残片,郑重地递给我。
“这是你奶奶当年落在废品站的。”他声音沙哑,却带着敬意,“她说,等界门安稳了,再交给你。”
我接过残片。
入手微沉,边缘刻着一圈古老花纹,与共生圆盘上的凹槽严丝合缝,仿佛本就是一体。
“她还说……”老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这残片里,有她没说完的话。’”
我指尖抚过花纹,心头一颤。
奶奶……您还有什么,是来不及告诉我的?
魔尊走来,收起青铜剑,黑袍上的银纹仍在微微发亮,像是战斗后的余韵。他站在我身旁,目光落在道袍的破口上——那是被柳家符咒划破的。
他指尖轻轻拂过裂口,声音低沉:
“回去…… 我用鳞片给你补好。”
我一怔。
鳞片?他那浅灰的、温润如玉的新生鳞片?
“会……疼吗?”我下意识问。
他轻笑,耳后鳞片微微泛红:
“不疼。只会更结实。”
我低头,看着道袍上的破口,忽然觉得,这裂痕,或许不是破损,而是新生的开始。
就在这时——
少年突然指着博物馆的穹顶,声音发颤:
“看!那是什么在发光?”
我们抬头望去。
玻璃天窗上,竟映出一个巨大的虚影。
是“林”字。
与我后颈的胎记一模一样。
它悬浮在夜空下,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像是某种古老的印记被彻底激活。
“守界人的印记……”苏清喃喃道,“原来,它不止在体内,也能显化于天地之间。”
我伸手,虚影却穿透指尖,只留下微凉的触感。
但我知道——
从此,这印记不再是我需要隐藏的“异类”标志。
它是我的身份,我的责任,我的荣耀。
苏清已开始检查血祭阵的残留物。
她蹲在中央青铜鼎旁,拨开灰烬,忽然“咦”了一声。
鼎下,竟埋着一个铁盒。
盒子锈迹斑斑,却被阵法保护,完好无损。
她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本日记。
封面上,是柳玄舟的笔迹。
《玄舟手札》
我们围拢过去。
苏清翻开第一页,声音凝重:
“1987年,界门开启时,我偷换了共生契约的正本。”
“我将真正的契约藏起,只留下半份‘通婚’伪契。”
“只要毁掉所有副本,就能让两界永远敌视……”
“仇恨,才是统治的根基。”
我浑身发冷。
原来,从一开始,柳玄舟就在布局。
他利用道门对魔族的恐惧,扭曲历史,制造对立。
他不需要界核成为两界之王。
他要的是永恒的战争。
只有在战争中,他才能作为“除魔者”,掌握至高权力。
苏清继续翻页。
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洗灵泉。
奶奶与魔尊站在泉边,神情凝重。
奶奶手中,紧紧攥着半块青铜残片。
而魔尊的手,正伸向她,似要夺回。
他们并非在争执感情。
他们在争夺契约!
柳玄舟的笔记在照片旁写道:
“她不肯交出残片,说‘共生’不可毁。”
“可她不明白,没有仇恨,就没有权力。”
“所以,我只能让她‘消失’。”
照片的边角,有一行小字,是奶奶的笔迹,不知何时写下的:
“默言,若你看到此照,记住——真相不在纸上,而在你心里。”
我合上日记,指尖发抖。
柳玄舟以为他赢了。
他偷走契约,囚禁奶奶,逼她交出残片。
可奶奶藏起了关键的残片,也藏起了我。
她用三十年的沉默,等来了我。
等来了真相大白的一天。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残片。
它与共生圆盘契合,与我的血脉共鸣。
它不只是契约的一部分。
它是钥匙。
是开启奶奶未竟之路的钥匙。
魔尊站在我身旁,黑眸深邃。
“走吧。”他说,“回去补好道袍。”
我点点头,将残片贴身收好。
夜风拂过广场,吹起道袍的裂口。
而这一次——
我不再急于遮掩。
因为我知道,裂痕之处,光终将照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