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苏醒后的行为,完全超出了林悦的认知。这条曾经冰冷、孤高、视她为生育容器的蛇兽人,如今却像一块甩不掉的寒冰,沉默而固执地粘在她身边。
她去查看巫医婆婆,司溟就抱臂倚在洞穴口,冰冷的竖瞳半阖,仿佛在假寐,但那无形的气息却笼罩着周围,让任何想要打扰的人都望而却步。
她去陶窑查看新一批陶器的烧制情况,司溟便不远不近地跟着,对雌性们好奇又畏惧的目光视若无睹,注意力似乎只停留在林悦身上。
甚至在她与壮枝、启明等人商讨事务时,司溟也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如同一个没有温度的影子,既不参与,也不离开,只是存在。
他那强大的存在感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原本轻松的讨论变得有些凝滞,尤其是启明,每次司溟出现,他的脸色都会变得极其难看,却又不敢发作。
林悦对此感到深深的无奈和一丝烦躁。她试图沟通,但司溟要么无视,要么就用那种深不见底的眼神静静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最终只能放弃。
她安慰自己,至少他现在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也没有再提“子嗣”的事,就当是多了一个……呃,强大但古怪的保镖?
然而,新的危机很快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天,负责管理物资的兽人“长耳”,一位听觉敏锐的部落兽人,因无需深度冬眠而被委以重任,匆匆找到正在大灶边尝试用新陶锅熬制草药的林悦,脸上带着焦急:
“林悦巫医,不好了!我们储存的石盐,快要见底了!”
林悦搅拌药汁的手一顿,眉头紧紧蹙起:
“怎么回事?之前采集回来的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长耳苦着脸解释:
“之前在采集的时候被流浪兽人打断了,本来就没采集太多。加上后来制作过滤装置、试验提炼方法消耗了不少,现在部落日常食用和尝试您说的那些新用法,消耗得比预想的快。按照现在的速度,最多再撑七八天……”
七八天!林悦的心沉了下去。盐是生存必需品,尤其是在体力消耗巨大的冰裂季,缺乏盐分会导致族人虚弱无力,甚至引发各种疾病。这绝对是个不容忽视的危机!
她立刻让长耳去请壮枝过来商议。司溟自然又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边。
壮枝很快赶来,她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虽然还不能进行剧烈活动,但处理事务已无大碍。听到盐储量告急的消息,她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必须尽快组织人手去采集石盐。”
壮枝斩钉截铁地说,
“我知道那个地方,虽然有点远,也比较危险,但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林悦点头表示同意,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身边沉默的司溟。他实力强大,有他同行,安全性将大大提高。
“司溟,”
林悦尝试着开口,语气带着商量的意味,
“这次采集石盐关系部落存亡,路途危险,你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司溟就冷冷地打断了她,金色的竖瞳里没有任何波澜:
“不去。”
林悦一噎:
“为什么?这对部落很重要……”
“你在哪,我在哪。”
司溟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
“外面危险。”
他的理由简单直接,甚至有些蛮不讲理,却让林悦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是在……担心她的安全?这个念头让她觉得有些荒谬。
壮枝看了看司溟,又看了看林悦,明智地没有插话。她能感觉到这个蛇兽人对林悦那种诡异的“保护欲”,虽然原因不明,但此刻他的存在确实是一把双刃剑。
林悦看着司溟那副“没得商量”的样子,知道再说下去也是徒劳。她叹了口气,对壮枝说道:
“看来是指望不上他了。这样吧,我亲自带队去。我对石盐的辨认和采集更熟悉一些。”
“不行!”
这次反对的是壮枝,她一把拉住林悦的胳膊,
“你现在是巫医!部落不能没有你主持大局!而且外面太危险了,你一个这么弱的雌性……”
“正因为我是巫医,才更要去。而且部落现在有你在。”
林悦的语气异常坚定,她看着壮枝,眼神清澈而有力,
“我知道风险。但盐的重要性你也清楚。我不能坐在部落里,眼睁睁看着族人因为缺盐而倒下。我对那片区域还算熟悉,会尽量小心的。”
她又看了一眼司溟,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坚持要去,这个粘人的家伙,会不会……勉强同意一起?或者,至少不会强行阻拦?
但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依赖司溟的善变和不可控,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风险。部落的生存,不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就这么决定了。”
林悦不再犹豫,对长耳吩咐道,
“立刻挑选五名最强健、无需冬眠的战士,准备好采集工具和五天的干粮。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长耳领命而去。
壮枝看着林悦决绝的神情,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一定要小心!带上信号骨笛,遇到危险立刻求救!活着才是第一位!”
林悦点了点头。
司溟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冰冷的竖瞳,在听到林悦决定亲自带队时,微微眯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看着她安排事宜时那专注而坚毅的侧脸,眸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动。
粘着她,是为了确认那烙印的变化?还是……她身上那越来越清晰的、与某种古老存在相关的微弱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