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站在原地,目光凝重地注视着孙二娘和张青的尸首,眉头依旧紧紧皱着,仿佛内心深处仍在懊悔。他回想起自己当初因为一时的小义气,结果导致不少无辜百姓惨遭毒手,那种深深的自责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难以释怀。
他长叹一声,手中的禅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缓缓转身,望向赵复,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寨主,此地血腥气太重,留着终究是个祸患。烧了也好,让这十字坡彻底清净,也算是给那些冤魂一个交代。”
赵复听到这话,迈步走到鲁智深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慰:“提辖不必过于自责。你今日大义灭亲,已是替天行道之举。那些被他们残害的冤魂,如今也能得以安息了。”赵复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狼藉的地面,继续说道:“这十字坡积怨太深,烧了确实是最好的法子。等火势过后,这片土地或许能重新长出些干净的草木,也算是对过往罪孽的一种洗涤。”说罢,他转头示意身后的几名亲卫,“你们去取些易燃之物来,仔细些,莫要留下半点火星复燃的隐患。”
亲卫们齐声应下,转身便去准备。鲁智深站在一旁,望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禅杖依旧拄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依旧带着几分复杂,有释然,也有对过往的无尽唏嘘。
鲁智深再次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走向被救下的那个头陀。
幸好那头陀身强体壮,加上之前吃的不算太多,不过片刻便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鲁智深和赵复等人,显得有些茫然。
“大师,莫要慌乱,我们是梁山之人,路过此地时听闻这里有家黑店,便进来查看。没想到竟撞见这对恶贼正要对你下手。如今他们已被我等除去,你且放宽心,此地已无危险。”
那头陀闻言,挣扎着坐起身,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鲁智深和赵复等人。他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警惕,但很快化为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喘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几位好汉救命之恩!若非诸位仗义出手,我这条命恐怕早已不保。”
鲁达与头陀同为出家之人,两人之间自然有一番亲近之感。鲁达见他虽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亮,便问道:“不知师兄法号如何称呼?从何而来,又为何会落入这恶贼手中?”
那头陀定了定神,缓缓说道:“贫僧法号广惠,曾在少林寺习武多年。只因厌倦寺中清规戒律,便辞别师父下山云游。本想凭一身武艺行侠仗义,途中却因路见不平,失手打死了当地一个恶霸,遭到官府通缉。一路逃亡至此,天色已晚,见这十字坡客栈灯火通明,便想进来歇脚打尖。谁知喝了几口酒就头晕目眩,被他们蒙翻在地了。”
赵复一听对方是少林寺出来的,立马来了兴趣。他前世曾与少林寺的一众高手比武,以此磨炼自己的武艺。如今重生一世,又救下了少林寺的门人,当真因果报应,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正说话间,郭盛前来禀报,已经把店内值钱的东西都清点完毕。赵复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后院堆放的引火之物,沉声道:“动手吧,烧干净些,莫要留下半点痕迹。”几名亲卫立刻上前,将众小厮和孙二娘、张青的尸体摆放整齐,随即用火折子点燃了早已备好的柴草。火苗“腾”地一下窜起,迅速蔓延开来,舔舐着木梁与墙壁,浓烟滚滚,很快便弥漫了整个客栈。
鲁智深和广惠两人,望着熊熊烈火,双手合十,低声念诵起往生咒,为那些逝去的冤魂超度起来。
赵复带着众人站在店外,站在远处看着火光冲天,听着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十字坡的这家黑店,连同那些罪恶与血腥,都将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
“诸位恩公远从京东路来此,想来定是有要事。若有贫僧能帮忙的,寨主尽管开口。”广惠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知晓这江湖之险恶。他见赵复等人行事果决、纪律严明,绝非寻常草寇,心中已生敬佩之意。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一身武艺虽不敢称顶尖,但少林七十二绝技倒也学了些皮毛。若寨主有差遣,贫僧愿效犬马之劳,也好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赵复闻言,心中暗喜。他正缺武艺高强之人,广惠既是少林出身,武功定然不弱。若能将其招揽上山,梁山实力必能大增。他看向鲁智深,见其微微点头,便笑道:“大师言重了,你我相遇便是缘分。我梁山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大师不嫌弃,何不随我等一同上山,与我等共襄盛举,替天行道?”
广惠沉吟片刻,想起自己被官府通缉,四处漂泊。若能在梁山安身立命,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他抬头看向赵复,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寨主既有此心,贫僧敢不从命!”
鲁达此时也笑道:“甚好!甚好!师兄若是加入,这山寨可就不只有我一个和尚了。以后洒家便能与师兄一同参禅论武,也能多个人说说佛法道理。想那梁山之上风景秀丽,山清水秀,也正好适合师兄清修。平日里咱们兄弟二人还能切磋武艺,相互印证少林与我这一身功夫的门道,岂不快哉!”
广惠闻言,开口道:“智深师父说笑了,你此番为大仁而诛小义,早已深谙佛法。既然已得佛法,又何必再参它呢?”
赵复也觉得此时的鲁达身上那股气质当真与从前不一般。鲁达之前给人的感觉犹如一个充满暴戾之气的莽汉,行事全凭一腔热血,虽有侠义之心,却始终浑噩一气,仿佛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虽内藏光华却蒙着尘垢。
如今经历这番“大义灭亲”的洗礼,他眼中的戾气虽未消减,却多了几分通透与决绝,仿佛那层包裹着他的混沌被骤然撕裂,露出了内里更为纯粹的侠义本真。
“提辖确实比从前沉稳了许多。想当初在五台山出家,你因醉酒大闹山门,被智真长老打发去东京大相国寺。那时的你虽有佛心,却难掩野性。之前拳打镇关西、大闹桃花村,哪一桩不是凭着一股子猛劲?可今日你面对张青夫妇,虽怒不可遏,却能辨明是非、坚守大义,当真是脱胎换骨的蜕变。
这等明辨善恶、斩断孽缘的魄力,已远超寻常江湖好汉的境界,倒有了几分智真长老所言‘遇林而起,遇山而富’的禅意征兆。想那智真长老早已预见提辖命中有此一劫,也有此一番修行,如今看来,长老的慧眼果然不差。
提辖今日亲手了结这对恶贼,不仅是为那些冤魂讨回公道,更是为自己的修行路上扫清了一大障碍。日后在梁山替天行道,定能有更大的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