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万国那片被糖果与权谋缠得密不透风的海域时,斯佩迪尔号的船帆几乎要被风灌得发胀。
刚驶出那片能闻见奶油甜腻味的领域,甲板上就炸开了第一声欢呼 。
“终于活过来咯!”
黑桃海贼团的人几乎是瞬间松了劲,几个年轻船员干脆瘫在甲板上,后背贴着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木板,手还攥着腰间的刀鞘没松开,却忍不住嘿嘿地笑。
有人拿出船舱里的朗姆酒,橡木桶刚撬开个缝,琥珀色的酒液还没倒满杯子,就被抢着凑过去喝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下巴淌进衣领,也没人在乎,只含糊地喊。
“妈的……刚才bigmom那招劈下来时,我还以为要连人带船掉海里了!”
“是啊!不愧是四皇啊。”旁边负责掌舵的船员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指节敲了敲船舵上凹下去的一块,那是之前被夏洛特家族的糖果炮弹砸出来的印子。
厨师开始在厨房忙碌着,为饥肠辘辘的同伴们准备一顿丰盛的餐食。
甲板上,几个海贼搂着肩膀哼着歌,跑调跑得厉害,却笑得格外大声,震得桅杆上的海鸥都扑棱棱飞起来。
艾斯和莉莉丝靠在船舷边,看着船员们闹成一团,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之前在万国时,每个人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这会儿不同了,他们的笑是敞亮的,骂骂咧咧的话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松弛,有人不小心撞翻了酒桶,也没人恼,反而干脆蹲在地上用手接酒喝,溅得满脸也不管。
海风从远处吹过来,带着海水咸腥的味道,再也没有奶油和糖果甜得发腻的气息。
船帆被风推着往前鼓,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在跟着船员们的笑声一起唱。
有人把抢来的彩色糖纸抛向空中,糖纸在风里打着旋儿飞起来,落在酒渍未干的甲板上,落在船员们沾着尘土却亮晶晶的眼睛上。
刚才在万国的惊心动魄像是一场紧绷的梦,现在梦醒了,他们在自己的船上,海风是自由的,笑声是自己的,这就够了。
……
四周,不时有船只经过,桅杆上挂着的旗帜五花八门,都和他们的船是相反的航道,无一例外是朝着蛋糕岛的方向赶,显然都是去赴那场本该风风光光的茶话会。
莉莉丝斜倚在船尾的栏杆上,指尖捏着只水晶酒杯,猩红的葡萄酒在杯壁上轻轻晃出涟漪。
她没急着喝,只是抬眼望着那些匆匆而过的船,都是些新世界黑白两道出名的大人物。
“呼——”风掠过长发时,她低笑了一声。
茶话会在即,四皇的脸面不能丢,总不能当着各路宾客的面,说自己刚被个出道没几年的海贼团搅了局,还吃了暗亏。
酒杯被她举到唇边,抿了一小口,指尖在杯口轻轻划着圈。
夏洛特家族现在怕是忙得脚不沾地了,既要压下内部的火气,又得摆出笑脸迎客,还得防着茶话会中途出岔子。
这种时候,他们就算再恨得牙痒痒,也绝不会贸然派兵追出来,毕竟比起找她和黑桃海贼团算账,保住四皇的体面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不得不说,在万国的这段时间确实过得很舒坦,夏洛特家族对待自己时,也是事事妥帖。
也正因如此,她才耐着性子给足了夏洛特家族面子,没有等到在茶话会召开的过程中闹出什么事情。
由于艾斯身份特殊,玲玲打从一开始就没把“婚礼”两个字写在邀请函上。如今他们抽身离开,于夏洛特家族而言,茶话会照开,宾客照迎,面子上依旧光鲜。
“短时间内,倒是能清净些了。”海风卷着甲板上烤肉的焦香漫过来,莉莉丝对着风轻念的话还飘在半空,嘴角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刚深下去半分,举着酒杯的手忽然顿住了。
杯沿还沾着她方才抿酒时留下的浅痕,猩红的酒液在杯底晃出细碎的涟漪,海风掠过时,把那点醇厚的酒香吹得七零八落,连带着她眼里的松弛也淡了几分。
“不,看来现在还清净不了。”
偏右侧那艘正朝着蛋糕岛行驶的三桅船格外扎眼,船身侧面印着的是莉莉丝再熟悉不过的标记。
她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敲,眉梢微挑,握着酒杯转身朝甲板中央走去。
艾斯等人正蹲在烤架旁,手里捏着根粗木签子翻烤着海兽腿,油珠噼里啪啦溅在炭火上,腾起的白烟裹着肉香往人鼻尖钻。
看见莉莉丝过来,他立刻仰起头,脸上还沾着点炭灰,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都透着热乎气,把刚烤得外焦里嫩的海兽肉举到她面前。
“莉莉丝!刚烤好的,还冒热气呢,吃吗?”
木签子上的肉被他举得离她极近,能看见焦脆的外皮上还沾着细碎的香料,油顺着肉缝往下淌,眼看要滴在他手背上。
莉莉丝还没来得及应声,下一秒却见艾斯举着肉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也凝住了。
他眨了眨眼,把举着肉的手往回收了收,视线越过莉莉丝的肩,落在了不远处的海面上。
艾斯微微歪了歪头,刚才还带着笑意的声音里多了点困惑和好奇,“火焰鸟?”
话音刚落,烤架上的肉又“滋啦”响了一声,可这会儿谁也没心思顾着烤肉了,黑桃海贼团的众人将手中的吃食放下,转而拿起一旁的武器。
那抹被艾斯称为“火焰鸟”的身影最终停在了斯佩迪尔号的船舷上。
一身标志性的粉色羽毛外套被海风掀得猎猎作响,边缘的绒毛沾着不知哪片海域的沙粒,他踩着锃亮的男士高跟鞋走在甲板上,鞋跟碾过木板的声响“笃笃”地敲着人心。
“多弗朗明哥?你来做什么?”副船长丢斯率先开口。
多弗朗明哥没看丢斯,墨镜后的视线先扫过蹲在那里的艾斯和站在他身边的莉莉丝,唇角荡开笑意,指尖漫不经心地捻着外套领口的羽毛。
“咈咈咈咈咈……火拳艾斯?呐~莉莉丝,你拒绝我,就是为了这个小鬼吗?”
直到艾斯皱着眉站直身体,他才偏过头,鞋跟又往前磕了两步,离艾斯不过两臂远。
“看来bigmom是真的老了……之前大张旗鼓的抓捕你,闹得新世界人尽皆知。”
他摊开手,粉色羽毛随动作飘了根下来,落在甲板上被风吹着打旋,“竟然让你这么干干净净地跑了。”
艾斯的手缓缓按在头顶的牛仔帽上,指腹碾过磨得有些软的帽檐,赤红的火焰“轰”地一声从手臂迸发出来,露出那双微眯的眼睛,“所以……你来是想做什么?”
“咈咈咈咈咈,自然是来做笔交易。”多弗朗明哥收回手指,指尖在自己的下巴上轻轻摩挲着,语气带着几分诱哄。
“你被bigmom盯上,现在可是新世界都盯着的香饽饽。留在这艘小破船上,迟早是死路一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斯佩迪尔号斑驳的船身,像是在打量一件不值钱的旧物,“不如跟着我?我帮你摆平bigmom那边的麻烦,顺便……让你看看真正的‘权力’是什么样的。”
话音刚落,艾斯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半分暖意,反而带着灼人的戾气。他抬起头,眼底映着自己掌心的火焰,亮得惊人。
“不要,我拒绝。”
出乎黑桃海贼团的意料,多弗朗明哥并没有发难,他只是顿了顿。
“咈咈咈咈咈——”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比刚才更响些,却没半分怒意,他摊开手,指尖的丝线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像从未出现过,“是嘛,那就算了。”
多弗朗明哥却没再看他,转身时粉色羽毛外套扫过甲板,带起一阵凉飕飕的风,走到莉莉丝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墨镜后方的眼底晦暗不明,像是藏着未说的话,又像是压着没发的火。
“说好的要在德雷斯罗萨多待几天,”他拖长了调子,尾音带着点刻意的委屈似的,“结果第二天天不亮就没影了,你对我还真是绝情啊,莉莉丝~”
那个名字被他咬得格外轻,却让莉莉丝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挑。她指尖一顿,抬眼时笑意更浓了些。
上次在德雷斯罗萨,他被自己用海楼石手铐禁锢住……原以为他会恨不得杀了她呢~
“啊啦~”她偏过头,声音带着勾子,眼里却没什么温度,“还不是你太热情了。”
她轻轻挣开头发,指尖往多弗朗明哥胸口点了点,没碰到衣料,就被他下意识偏身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