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莉莉丝回头时,正看见米霍克扶着沙发扶手想站起来,大概是想过来帮忙,却被斯宾塞伸手按住了。
“伤成这样就别乱动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都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像极了刚吵完架又偷偷和好的小孩。
莉莉丝忍不住低笑出声,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一声跳得更高了。
“老实坐着!”她扬声喊了一句,听见身后传来两声低低的应和,心里那点无奈的软,又悄悄漫开了些。
……
很快,厨房里便飘出了诱人的香气,莉莉丝手脚麻利,不多时就端出了三菜一汤,都是好下口的菜系。
她将三菜一汤摆上餐桌,又从没损坏的冰箱里拿出两瓶鲜牛奶,加热后倒进两个玻璃杯里,放在斯宾塞和米霍克面前。
餐桌上,斯宾塞低着头,安静地用刀叉切割着盘中的食物,动作斯文,咀嚼时也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是偶尔抬眼,目光会不自觉地往莉莉丝身上瞟。
米霍克则显得有些狼狈,他的右臂被妥善包扎着,显然动不得。在莉莉丝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死亡视线”注视下,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改用左手。
平日里那双握剑时稳如磐石的手,此刻握着刀叉却显得有些笨拙,叉起的蔬菜差点掉下去。
配上他平日里那副冷若冰霜、仿佛谁都欠了他八百万的脸,这反差之下,竟透出几分说不出的滑稽。
莉莉丝自己则显得自在多了,手中魔气一闪,她拿出前几天在德雷斯罗萨特意挑选的陈酿,瓶身上还印着精致的花纹。
她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猩红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动,散发着醇厚的果香。她抿了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却没忽略那两道黏在酒瓶上的视线。
斯宾塞虽然依旧微微低着头,但那眼神却像有了钩子,时不时往她手边的酒瓶上瞟一下。
米霍克则直白得多,冷冽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酒瓶上,眉头微蹙,似乎在无声地抗议。
莉莉丝放下酒杯,故意清了清嗓子。见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她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
她当然记得,当初出发前是答应过给这两个家伙带好酒的。可看看眼前这两位脸色苍白……伤成这样,还想着喝酒?
她“啧”了一声,故意把酒瓶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杯沿抵着唇角,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还打我这酒的主意?想得倒美。”
见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脸上,她收起笑容,板起脸来,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罚你们,在伤好之前,一滴酒都别想沾。”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葡萄酒,那满足的神情,在两个想喝酒却喝不到的人看来,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
夜色渐深,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朦胧的光影。少了往日里固定的品酒时光,城堡里安静了许多。
莉莉丝把米霍克送回他的房间后,又不由分说地将斯宾塞推进了自己的卧室,板着脸勒令他赶紧休息,那架势容不得半点反驳。
房间里只开了盏床头的暖光灯,光线柔和地漫开来。莉莉丝换了身米白色的真丝睡裙,裙摆刚及膝,领口处绣着细密的蕾丝花边,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
她侧躺在床上,一头长发松松地披在肩头,用手肘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被子上,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斯宾塞。
斯宾塞上半身缠着绷带,也就没有穿上衣,他沉默地躺了会儿,见莉莉丝始终没说话,只是用那种戏谑的目光瞧着自己,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被子底下,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悄悄探过去,指尖带着点犹豫,轻轻揪住了莉莉丝睡裙的一角,像只做错事的小猫,小心翼翼地扯了扯。
做完这个动作,他飞快地抬起眼,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锐气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无辜”,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定定地盯着莉莉丝,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别生气了。”尾音里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讨好。
莉莉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刻意板着的严肃早就绷不住了。她反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心相贴,能感受到他指腹上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
她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凑了凑,刻意避开他缠着纱布的地方。
温热的呼吸拂过斯宾塞的脸颊,下一秒,莉莉丝柔软的唇瓣轻轻落在了他的唇角,像一片羽毛落下,带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一触即分。
“我不生气了。”她的声音放得很柔,眼底的戏谑早已化作了温柔的笑意,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睡吧。”
……
斯宾塞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他像只寻到安稳巢穴的大型猫,侧脸贴着莉莉丝的颈窝,鼻尖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唇角带着一丝无意识的满足。
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侧,带着令人安心的频率,显然是彻底沉入了梦乡。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一切都晕染得模糊不清,却唯独映亮了莉莉丝那双血色的眸子依旧清明。
她抬手,轻轻抚过斯宾塞散落在额前的发丝。
这两人今天那副模样,一个沉默,一个冷脸,却都默契地对那激烈的打斗绝口不提,仿佛那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意外。
但莉莉丝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她跟斯宾塞相识这么多年,彼此的脾性早已摸得透透的。他向来沉稳,哪怕在最凶险的战斗里,也总能保持着冷静的判断,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细数过往,他为数不多的几次情绪失控,抛开那些关乎生死的战斗正事,全都是因为她——或是她将被人偷袭,或是她被人轻慢,每一次都像是被触碰了逆鳞的兽,瞬间便没了平日的温和。
而米霍克,更是出了名的清醒与克制,言语上更是惜字如金,能让他打破一贯的冷静,甚至与斯宾塞闹到动手相向、两败俱伤的地步。
莉莉丝的指尖顿了顿,落在斯宾塞沉睡的眉眼上。
能让这两个同样骄傲、同样懂得收敛的人,闹得如此难看却又没有决裂……
只怕,根源还是在她身上。
是为了与她相关的事情或者是某个选择?
……
第二天下午,斯宾塞和米霍克被莉莉丝以“养伤优先”为由,勒令不准干任何体力活。
可是菜园里的蔬菜可不会因为人受伤就暂停生长,藤蔓要搭架,杂草要清除,还有几畦生菜等着采收。
这些活儿谁来干?
莉莉丝坐在廊下的藤椅上,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目光扫过院子里那群闲着晃荡的狒狒——答案不言而喻。
她朝狒狒们抬了抬下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你们,去把菜园收拾干净。除草的工具在墙角,搭架子的竹竿在柴房,自己看着办。”
狒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不太情愿。但也都领略过莉莉丝的厉害。
不一会儿,菜园里就响起了“哼哧哼哧”的动静:有的狒狒扛着竹竿,笨手笨脚地往黄瓜藤旁凑;有的拿着小锄头,一下下刨着地里的杂草,动作虽生疏,倒也有模有样;还有几只负责采收生菜,小心翼翼地掐着菜根,生怕弄散了叶子。
而莉莉丝呢,早已搬了三张躺椅放在菜园边的树荫下。她自己占了中间那张,舒舒服服地躺下,手里还捧着本书,时不时抬眼看看狒狒们干活的进度,像个监工。
斯宾塞和米霍克被她安置在左右两侧,前者靠着椅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侧头看着莉莉丝,眼神温柔。
后者则闭目养神,只是嘴角偶尔会因为听到狒狒们打翻水桶的动静而微微抽动。
三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倒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到了做饭的时候,莉莉丝更是把“指挥权”发挥到了极致。她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门口,指使着狒狒们打下手。
“你,去把番茄洗干净,记得去掉蒂。”
“那个,把鸡蛋打到碗里,别把蛋壳弄碎在里面了。”
“还有你,烧火的时候小点劲儿,别把锅底捅穿了。”
……
一开始,狒狒们手忙脚乱,要么是番茄洗得还带着泥,要么是打鸡蛋时把蛋壳掉进碗里,烧火的更是差点把灶台弄得全是火星。
莉莉丝也不生气,就站在一旁慢悠悠地指点,错了就让它们重新来。
没想到几天下来,这群狒狒竟然真的被“调教”出来了。它们不仅能熟练地洗菜、切菜(虽然切得大小不一),还学会了简单的翻炒和煮汤。
有一次,莉莉丝让它们试着做番茄炒蛋,最后端出来的成品虽然卖相一般,酸甜味却拿捏得恰到好处,看得斯宾塞和米霍克都有些惊讶。
于是,在斯宾塞和米霍克养伤的这段日子里,狒狒们成了家里最忙碌的存在——白天在菜园里挥洒汗水,晚上在厨房里围着灶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