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停下脚步时,刻意与木桌保持了半臂距离,既不会再遮挡阳光,也没有过分靠近的压迫感。
“这样可以吗?”
莉莉丝点点头,把新打开的烤肉味薯片送进嘴里,咔嚓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嗯,这样就好。”
阳光落在手背上,暖得让人舒服,莉莉丝重新低下头看腿上的书,眼角余光却瞥见熊依旧站在原地,左手的圣经被他轻轻按了按。
莉莉丝指尖蜷了蜷,用指腹轻轻蹭过唇角,将那点不易察觉的薯片碎渣捻掉,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等她再开口,语调平得像无风时的海面,听不出半分情绪起伏。
“‘暴君’熊……对吧?七武海的会议,已经结束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熊的声音低沉而温和,顿了顿又补充道,“鹰眼应该很快就能到。”
空气静了两秒,莉莉丝才慢慢抬眼看向熊。
现在这片大海,没几个人不知道她和米霍克关系匪浅。
甚至还有八卦传着,说她、斯宾塞,还有米霍克是“三人行”。
“所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她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多了点了然。
虽说从前没和这位七武海打过交道,但肉球果实的能力,她也早有耳闻。
那双能弹开一切的肉垫手掌,赶路时最是方便,想去哪儿几乎能瞬间抵达。
要不是有事来找她,以他的能力,恐怕这会儿早已经在几十海里外的岛屿上了。
“世界政府那边,想让我问你一句——是否愿意加入‘和平主义者’的后续改造计划。”
莉莉丝顿了顿,而后摇着头低低的笑了几声,政府高层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什么参加改造计划?是想研究她吧。
“我拒绝。”
“好的,我知道了。”熊的回应没有丝毫延迟,声音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没有追问原因,也没有流露出半分惊讶,甚至没有去向莉莉丝解释各种好处,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只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
莉莉丝将手肘撑在桌面,手掌轻轻托着下巴,指尖还漫不经心地蹭过脸颊。
她抬着眼,目光落在熊脸上那副遮住眼睛的眼镜上,语气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调侃。
“你……不是革命军吗?”
一句话顿了顿,她指尖轻点桌面,声音又慢了些,像是在细细拆解疑问。
“为什么要那么听政府的话?要是说你是间谍,答应接受改造这样的牺牲,是不是也太大了点?”
她说着,还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熊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厚重的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光,完全看不清镜片后的眼神变化。
他既没有像被戳穿秘密时那样露出震惊的神色,也没有流露出半分被质疑的警惕,连肩线都依旧绷得笔直,没有丝毫松动。
过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依旧是之前那般,听不出半点情绪,“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莉莉丝指尖还搭在桌沿,指甲无意识地刮过木头纹理,留下几道浅痕。
“你自己也清楚,世界政府给你的改造,可不是简单的强化。”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熊脸上的镜片,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玩味的笑。
“他们要的是完全听话的‘武器’,没有自我意识,指哪儿打哪儿的那种。你现在每多妥协一步,将来想回头,可就难一分了。”
当然,莉莉丝与巴索罗米·熊素无交集,她可不是突如其来有闲心想去管别人的死活。
熊原本垂着的肩线,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那僵硬很细微,像是风吹过枯枝时的轻颤,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不过两秒,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连呼吸都依旧平稳。
他缓缓抬起头,镜片反射着天光,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可那目光却像是穿透了镜片,穿透了眼前的空气,越过莉莉丝的肩膀,落在她身后翻滚的云层上。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重量,压得空气都仿佛滞涩了几分。
莉莉丝收回落在熊脸上的目光,指尖重新搭回桌沿时。
她没再说什么。
“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这句话,在过去的几百年间,她已经听了无数次。
那些抱着沉到骨子里的执念的人,早已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备。
劝诫是多余的,安慰更是廉价,她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空气刚要重新沉下来,一道低沉的嗓音突然从一旁传来。
“咈咈咈咈咈……”
莉莉丝和熊几乎是同时侧目,视线精准地锁在那道扎眼的粉红色身影上。
多弗朗明哥正斜倚在椰子树上,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透着张扬的邪气。
他慢悠悠地抬腿走进来,漆皮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尖上,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走到莉莉丝桌前,他停下脚步,嘴角的邪笑扯得更大,连声音都裹上了层虚假的甜腻。
“莉莉丝,终于又逮住你了。”
他往前凑了凑,莉莉丝能感受到多弗朗明哥投下的阴影。
那阴影裹着他身上雪茄与海水混合的味道,沉甸甸压在她肩头,连落在桌角的阳光都被截去大半。
她垂眸盯着那片缩成窄条的光斑,嘴角控制不住地往旁抽了抽。
妈的,不过是想晒会儿太阳,怎么就这么难?
多弗朗明哥显然没错过她这细微的表情,墨镜后的目光扫过她紧绷的下颌线,却没管,反而往前又凑了半分。
“你是来接鹰眼的?也是,毕竟他可是你的‘老朋友’。不过,每次找你都能撞见别人,这还真是让人吃醋啊~”
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刻意营造的委屈,可指尖那若隐若现的丝线却暴露了他的不耐。
莉莉丝终于忍无可忍地抬眼,先是瞥了眼被云层割得零碎的阳光,又斜睨着挡在面前的粉色身影,重重叹了口气。
那口气里满是无奈,像是在应付不懂事的孩子,语气平淡得近乎敷衍。
“你也往旁边站站,挡到我晒太阳了。”
这话出口的瞬间,多弗朗明哥脸上的邪笑骤然僵住。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没反应过来,原本捻着指尖的动作猛地顿住,连呼吸都滞了半秒。
墨镜后的目光骤然沉了下去,方才那点虚假的委屈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忽视的错愕与愠怒,其中还夹杂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委屈。
除了莉莉丝,还从没人敢用这种“打发挡路石”的语气跟他说话,更别提理由只是“挡着晒太阳”。
可他能怎么办?
杀了她?
他打不过,反而会被踩在脚底。
他已经尝试过了,所以……
“咈咈咈咈咈,真是任性。”
多弗朗明哥扯了扯领带,试图找回之前的邪气,可语气里却没了之前的压迫感,反倒多了点无奈。
脚却是老老实实往后退了几步,漆皮皮鞋在地板上蹭出刺耳的声响,正好让开了那片阳光。
莉莉丝压根没接多弗朗明哥的话,指尖还搭在藤椅扶手上,感受着阳光透过指缝落在手背上的温度。
直到空气里多了股冷冽的气息,她才慢悠悠掀起眼皮,看向沙滩尽头的来人。
米霍克背着黑刀,披风在风里扫出利落的弧度,每一步踩在沙粒上都轻得没声息,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他的目光先扫过站在左侧、还在捻着指尖丝线的多弗朗明哥,又掠过右侧始终不动的巴索罗米·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那褶皱很浅,却让他本就冷硬的轮廓更添了几分锐利。
直到视线落在莉莉丝身上时,那点锐利才像被海风磨过,陡然软了下来,连眼底的冷意都淡了些。
莉莉丝扶着藤椅扶手站起身,沙粒从裙摆滑落,她看着眼前这三位本该开完会后各回各家的七武海,现在却齐刷刷地聚在这个连名字都没几人知道的小岛,眉心忍不住一跳。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吐槽,米霍克已经先一步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目光扫过多弗朗明哥和熊时,又添了几分不耐。
“你们很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