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边请!那丫头就关在这边!”
牢头那谄媚而紧张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昏暗的通道迅速逼近,伴随着数道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晚的心脏上!
来了!
而且不止一个人!从脚步声判断,至少有三四人,气息凝练,远非普通牢头可比!
是戒律堂的正式执事?还是白辰动用了其他关系派来的杀手?
下方的“寂”传来的警告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他们发现了!”“上面来了!”“快逃!”
怎么逃?!
镣铐仍在,牢门紧锁,强敌已至门前!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泼面,瞬间浇灭了刚刚获得力量的些许喜悦,让林晚的头脑变得异常清醒和冰冷。
不能硬拼!绝不能!
对方有备而来,实力远超于她,一旦动手,她没有任何胜算!
必须智取!必须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条件!
电光石火间,她的目光飞速扫过这间杂役牢房。
破旧的桌椅、堆放的杂物、锈蚀的刑具……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
她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脚腕上那沉重的镣铐,以及身上那件破烂肮脏的囚服。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瞬间成型!
她如同被吓坏的兔子,猛地扑到那堆发霉的干草上,用干草飞快地擦拭了一下嘴角之前因为吞噬星核残渣而残留的一丝微弱黑气(星辰精金与阴煞混合的残留物),然后迅速躺倒,身体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肚子,脸上挤出极度痛苦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同时,她全力收敛体内澎湃的力量,将阴煞石气流死死压制在掌心劳宫穴深处,只流露出之前那种虚弱不堪、甚至更加糟糕的气象。背后的伤口虽然愈合大半,但在囚服遮掩下,一时也难以察觉。
她刚刚完成这一切——
“哐当!”
铁门被粗暴地推开!
刺眼的幽蓝色长明灯光涌入,映照出门口的数道身影。
为首的,正是之前那位面色冷峻的严执事!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神比之前更加锐利,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蜷缩在干草堆上“痛苦呻吟”的林晚。
他的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更加冷悍、穿着同样制式但细节略有不同的戒律堂弟子,目光扫视着牢房内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专业的审视和警惕。
而那个点头哈腰的牢头,则畏缩地跟在最后面。
“大人,您看,这就是那罪役林晚。”牢头谄媚地指着林晚道。
严执事没有理会牢头,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在林晚身上来回刮了几遍,眉头微微蹙起。
他确实感受到这杂役身上那股令人不适的阴煞之气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了一丝,但整体气息却反而更加虚弱混乱,尤其是那痛苦的呻吟和捂腹的动作,不似作伪。
“怎么回事?”严执事冷声开口,问的是身后的牢头。
牢头一愣,连忙道:“回……回大人,小的不知啊……刚才王管事来看过她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了……可能是旧伤发作,或者……吃坏了东西?”他语气有些不确定,甚至带着一丝撇清关系的急切。
“王管事?”严执事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他来做什么?谁允许他探视待审罪役的?”
牢头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是……是王管事说奉了上面的命令,来……来询问一些灵植圃失窃案的细节……小的……小的不敢阻拦啊……”
严执事冷哼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却没有立刻深究。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林晚身上。
他缓步走上前,强大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大山,笼罩而下,试图给林晚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
“林晚。”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抬起头来。”
林晚仿佛被这声音惊吓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布满了冷汗,嘴唇干裂,眼神涣散痛苦,声音细若游丝,充满恐惧:“执……执事大人……饶命……我……我好痛……”
她一边说,一边仿佛无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捂住腹部,手指因为“痛苦”而微微痉挛。
严执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任何一丝伪装的痕迹。
但林晚的表演堪称完美。她将吞噬星核后体内力量冲突造成的些微不适感无限放大,结合对王管事的恐惧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完美地演绎出了一个旧伤未愈又遭恐吓、可能还被暗中下了黑手的虚弱罪役形象。
尤其是她嘴角那丝还没来得及完全擦掉的、极其微弱的黑气残留,更是增添了“中毒”或“走火入魔”的可信度。
“你哪里痛?”严执事逼问,语气依旧冰冷。
“肚……肚子……像是……有刀在绞……冷……好冷……”林晚断断续续地回答,牙齿咯咯作响,仿佛随时会昏厥过去。
严执事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隔空对着林晚一抓!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攫住了林晚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强行拉开,露出了腹部的位置!
林晚心中一惊,但强行压制住反抗的本能,任由对方施为,只是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浓郁,呻吟声也更加凄惨。
严执事并指如刀,凌空一划!
“刺啦——”
林晚腹部的囚服应声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下面苍白瘦削的皮肤。
没有明显的伤口,但皮肤之下,似乎隐隐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黑气在窜动(那是她故意引导的一丝尚未完全炼化的星核阴煞之气)。
严执事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果然有问题!像是某种阴毒手法造成的内部损伤,或者……真的误食了什么东西?
王管事?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地牢里私下用刑甚至下毒?
虽然戒律堂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种龌龊不少,但如此明目张胆,还是让他心生不悦。更何况,这罪役身上还牵扯着白辰和一些疑点,岂容旁人先动手脚?
就在严执事沉吟之际,他身后一名面容精悍的弟子忽然上前一步,低声道:“严师叔,此女一身阴煞之气颇为古怪,又与那李狗蛋之死有关联。王管事此行恐怕另有蹊跷。不如先将其带至刑堂,由弟子用‘搜魂术’细细查验,定然能水落石出!”
搜魂术!
林晚听得头皮发麻!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一旦被搜魂,她所有的秘密——重生、铜钱、阴煞石、与“寂”的交易……都将暴露无遗!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
绝对不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咚!!!”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急促的撞击声,如同狂暴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脚下的石板上!
整个杂役牢房都为之剧烈一震!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什么声音?!”严执事脸色猛地一变,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地面!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也立刻警惕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法器上,如临大敌!
那牢头更是吓得差点跳起来,脸色惨白:“又……又来了!是……是下面!罪渊那边传来的!最近老是响!但……但从来没这么厉害过!”
“罪渊?”严执事眼神无比凝重,死死盯着地面,强大的神识如同潮水般向下探去!
然而,地牢的石板似乎有特殊的禁制,他的神识受到极大的阻碍,只能模糊地感觉到下方那浩瀚如海、狂暴混乱的阴煞之气似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却无法探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咚!!!”
又是一声更加狂暴的撞击!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下面疯狂地冲击着禁锢!
甚至隐隐地,有一丝丝精纯却狂暴的地煞之气,如同受到挤压般,从石板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逸散上来!
“不好!罪渊异动加剧了!”那名提议搜魂的弟子失声惊呼,脸上露出骇然之色,“师叔!此地不宜久留!需立刻加固封印,并向长老们禀报!”
严执事脸色铁青,看着脚下不断震动、甚至有细小碎石崩落的地面,又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似乎被这恐怖动静吓傻了的、奄奄一息的林晚。
搜魂?现在显然不是时候!罪渊异动是头等大事!万一封印出了问题,整个地牢甚至宗门都要遭殃!
相比之下,这个半死不活的小杂役,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瞬间做出了决断。
“将此女押回原牢房!加派两人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探视!”他冷声下令,语气急促。
“是!”两名弟子立刻领命。
“你!”他又指向那吓傻的牢头,“立刻去请镇守的刘长老和赵执事过来!快!”
“是!是!”牢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严执事最后冷冷地瞥了林晚一眼,不再停留,带着弟子快步离去,显然是去查看罪渊封印的情况了。
两名留下的戒律堂弟子粗暴地将林晚从地上拖起来,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重新拖回了那间阴暗冰冷的石牢,哐当一声锁死了铁门,然后如同门神般一左一右守在了外面。
危机……暂时解除?
林晚瘫在冰冷的草堆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心脏依旧狂跳不止。
好险……
差一点就被搜魂了……
是“寂”救了她?
它竟然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动静?引开严执事的注意力?
它的情况似乎很糟糕,那撞击声中充满了暴戾和痛苦。
它为什么要拼命帮自己?
仅仅是为了维持这场交易吗?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际——
那股因为下方剧烈冲击而逸散上来的、精纯却狂暴的地煞之气,并未立刻消散,反而因为无人引导,在这狭小的牢房内缓缓弥漫开来。
两名守在门外的弟子似乎习以为常,只是运转功法抵挡,并未在意。
但林晚体内的阴煞石,却对这送上门来的“粮食”产生了本能的渴望!
她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再次悄悄引导阴煞石,开始吸收炼化这些无主的地煞之气。
虽然能量狂暴,炼化起来更加吃力,但收获却也不小。
就在她吸收的过程中——
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充满痛苦和急切的意念碎片,如同伴随着地煞之气,再次艰难地传递上来!
【……机会…………不多…………帮你…………也帮我…………】** 【……血…………契…………共生…………否则…………皆亡…………】
血契?共生?
林晚心中猛地一震!
“寂”是在提出……签订某种契约?共生契约?
它如此急切,甚至不惜暴露自己制造异动来救她,是因为它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需要她的帮助?而帮助的方式,就是签订这份契约?
否则,两人都会死?
巨大的抉择,再次摆在了林晚面前。
签订一份与一个被困在罪渊深处、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的共生契约?
风险无疑巨大到无法想象!一旦契约有诈,她可能万劫不复!
但是……
不签呢?
严执事虽然暂时被引开,但危机并未解除。白辰和王管事绝不会善罢甘休。她被困地牢,孤立无援。而“寂”似乎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寂”死了,或者彻底失控,这地牢还能待吗?她还能依靠地煞之气修炼求生吗?
或许……这份契约,是绝境中唯一的出路?
一份共享力量、也共享危险的……疯狂契约?
林晚的眼神变幻不定,最终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用指甲猛地划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
她按照刚才意念中感受到的那份残缺的契约信息,集中全部精神,以血为引,以神为念,开始在冰冷的地面上,勾勒一个极其复杂、充满古老蛮荒气息的契约符文!
每一笔划下,都消耗着她巨大的精神力和刚刚恢复不多的灵力。
符文渐渐成型,散发着微弱却诡异的血光。
当她落下最后一笔的瞬间——
整个符文血光大盛!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撕扯感猛地传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透过这符文,从无尽的深渊之下,强行与她建立一种不可分割的、永恒的联系!
与此同时,石牢外,原本因为罪渊异动稍减而放松下来的两名守卫弟子,似乎察觉到了牢内异常的能量波动和血光,脸色猛地一变!
“不好!里面有情况!”
“快开门!”
糟了!被发现了!
林晚脸色瞬间惨白!
契约才刚刚开始!绝不能被打断!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那刚刚成型的血色契约符文,猛地爆发出一股强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林晚划破的指尖,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瞬间被符文吸收殆尽!
符文血光冲天而起,瞬间淹没了整个牢房!
一股冰冷、庞大、充满无尽怨愤与古老威严的意志,顺着那血光通道,轰然降临!
林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
在彻底昏迷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了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满足而又痛苦的叹息,以及门外守卫弟子惊恐的吼声和疯狂砸门的声音……
血光渐渐消散。
石牢内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林晚毫无声息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的伤口已然愈合。
而她苍白的眉心处,一个极其细微、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符文印记,一闪而逝。
门外,砸门声和吼叫声戛然而止。
一切,重归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