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时间仿佛被拉伸又急剧压缩。
谢必安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一条来自“监察使白琮”、依据“张衡指认”而发布的、冰冷无情的羁押格杀指令所吞噬!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张衡的指认?! 那个他拼死想要救出的同僚,在苏醒的瞬间,指认他是叛徒?! 这怎么可能?!是胁迫?是控制?还是……他看到的景象,被某种力量扭曲了认知?!
而白琮……那个本该死在归寂之息下、或者至少重伤隐匿的家伙,不仅活着,还摇身一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监察使?!
这彻头彻尾的诬陷!这精心编织的陷阱!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怒火,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他一贯的冰冷理智,让他出现了刹那的失神和毫无防备的僵直!
就在这致命的瞬间——
他怀中,那一直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范无救,那只垂落的手,指尖……极其诡异地、轻柔地动弹了一下。
一缕比夜色更晦暗、比毒蛇更阴险的灰败色气息,细如发丝,却凝聚着极致的死寂与恶意,如同早已潜伏等待多时的毒牙,悄无声息地、精准无比地……刺向谢必安毫无防护的后心魂窍!
这一击,无关力量强弱,在于时机歹毒到了极致!在于对谢必安心神弱点的绝对把握!
快!快得超越了思维!
眼看那缕灰败死气就要没入谢必安体内,彻底侵蚀他的魂核——
“啧。”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尽厌烦和冰冷杀意的咂嘴声,如同惊雷,炸响在这凝滞的时空里!
是“寂”!
他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那弥漫四周的、无形的帝君威严领域,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物,在那缕灰败死气出现的瞬间,便骤然收束、凝聚于谢必安身后那一点!
嗡!
那缕阴险毒辣的灰败死气,如同撞上了无形却绝对不可撼动的壁垒,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哀鸣,瞬间凝固、僵直在了距离谢必安后心只有毫厘之遥的空中!
再也无法寸进!
直到这时,谢必安才被那声咂嘴和身后微弱的能量波动惊动,猛地回过神来!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针对魂窍的致命偷袭,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如果鬼差有汗的话)!
他难以置信地、缓缓地低下头,看向怀中——
只见“范无救”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但那双眼眸中,早已没了之前的痛苦和挣扎,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冰冷的、非人的空洞和漠然。瞳孔深处,那点令人心悸的灰败光芒,此刻明亮到了极致,如同燃烧的鬼火!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僵硬、却又充满嘲讽和恶意的笑容。
这不是范无救!
这根本就是一个被彻底掏空了内在、只剩下人皮和骨架、被那诡异灰败物质完全寄生操控的……傀儡!
之前的重伤、呓语、甚至那短暂的“清醒”……全都是演戏!全都是为了这最终一刻的偷袭所做的铺垫和伪装!
甚至连张衡那诡异的“指认”,很可能也是这阴谋的一部分,是为了制造那瞬间的心神冲击!
“你……不是他……”谢必安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暴怒,握着勾魂索的手指因极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范无救”(傀儡)咧开嘴,发出一种如同骨骼摩擦的、断断续续的怪笑:
“……他……早就……死了……” “……从被……抓住……那一刻……起……” “……现在……轮到……你了……” “……谢……必……安……”
话音未落,那被帝君领域定住的灰败死气猛地爆开,化作无数更细的丝线,如同活物般,疯狂缠绕向近在咫尺的谢必安!同时,“范无救”的身体也如同充气般剧烈膨胀,皮肤下无数灰败丝线蠕动,眼看就要彻底自爆,进行最后的毁灭攻击!
(承)
然而,他们低估了“寂”的耐心,也高估了自己的机会。
“吵死了。”
“寂”终于缓缓转过身,那双幽蓝的魂火落在“范无救”和那爆开的死气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种被低等生物屡次冒犯后的……极致不耐烦。
他甚至连手指都懒得动。
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哼声很轻,却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无上权柄!
那无数疯狂缠绕向谢必安的灰败死气丝线,如同被无形的烈日灼烧,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啸,寸寸断裂、化为飞灰!
而那即将自爆的“范无救”傀儡,膨胀的动作猛地一滞!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而来!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和内脏被强行压碎的声响密集响起!
“范无救”那僵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空洞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源自寄生体本能的、极致的恐惧!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那无形的碾压下,如同被捏碎的泥偶,快速变形、塌陷!
最后——
噗嗤!
一声闷响!
整个傀儡,连同里面所有的灰败丝线,被硬生生压缩、碾碎成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不断滴淌着灰败粘液、散发着恶臭的肉球!
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和活性。
做完这一切,“寂”才仿佛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幽蓝的魂火转向那颗悬浮在空中的、令人作呕的肉球,微微闪烁了一下,似乎……有点嫌弃?
“……垃圾……就该有……垃圾的……样子……”
他随手一挥,那颗肉球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直接扔进了旁边那个还在跳跃着电弧的核心引擎装置里,瞬间被狂暴的能量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处理厨余垃圾般的随意。
从偷袭发生,到傀儡被碾碎成球再被处理掉,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
谢必安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巨大的震惊和悲愤中完全反应过来,危机就已经被以一种近乎粗暴和羞辱的方式彻底解除。
他站在原地,看着范无救(的皮囊)彻底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眼前那个气质漠然、深不可测的“林晚”,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悲伤、愤怒、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这就是……绝对力量差距带来的……碾压吗?
“寂”处理完“零食”和“垃圾”,似乎才终于有了一点闲暇。他的目光扫过谢必安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扫过那条依旧在闪烁的血色指令,幽蓝的魂火中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鄙夷?
“……阴司……现在……选拔……官员……都不看……脑子……了吗?” “……如此……拙劣的……嫁祸……都能……让你……心神失守?” “……难怪……会被……老鼠……耍得……团团转……”
谢必安:“……”他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火辣辣的,但心底却不得不承认,对方骂得对。刚才那一刻,他确实因为内部的背叛而失去了冷静,险些万劫不复。
“寂”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实验室深处,那个最大的、禁锢着张衡的容器。
他缓缓踱步过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容器里昏迷不醒、面色痛苦的张衡,以及周围那些还在自动运行的、闪烁着复杂数据的屏幕。
“……有点……意思……” “……抽魂……析念……编织……虚假……记忆……” “……再用……这伪造的……‘指认’……触发……预设的……程序……” “……一套……连招……倒是……耍得……挺溜……”
他似乎在欣赏对手的“技艺”?
然后,他伸出手指(林晚的手指),轻轻点在了那坚固的容器外壁上。
没有用力。
但那特殊材质的容器外壁,却如同遇到了热刀的黄油,无声无息地融化出了一个大洞!里面的绿色营养液哗啦啦地涌出。
“寂”隔空一抓,将昏迷的张衡从里面拎了出来,随手扔在地上,如同扔一件物品。
谢必安连忙上前检查,发现张衡虽然魂魄受损严重,记忆区域一片混乱,但至少……还活着,而且那种被强制控制的迹象似乎减轻了不少。
“寂”的目光则落在了那些还在运行的屏幕上,手指快速划过虚空。
那些屏幕上滚动的复杂数据流瞬间变得混乱,然后以惊人的速度重新组合、逆向推演、疯狂追溯!
无数画面和代码闪烁!
最终,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了一—一个隐藏在无数层加密空间之后的、极其隐蔽的监控视角!
视角的主人,似乎正通过某种方式,远程观察着这座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
而就在画面定格的瞬间,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观察者,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被反向追踪,立刻切断了联系!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一—一只快速从控制台上收回的、戴着白色手套的、骨节分明的手!以及手套袖口处,一个若隐若现的、用金线绣着的、小小的白家徽记**!
虽然没看到脸,但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白琮!或者是他背后的人!
(转)
“呵……”“寂”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似乎对这只藏头露尾的老鼠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他不再关注屏幕,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这个实验室最深处、那个被强行灌输能量、试图制造“人工邪神”或“钥匙”的核心引擎凹槽。
那团被强行压制住的、痛苦挣扎的黑暗能量聚合体,此刻似乎因为失去了持续的能量灌输,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依旧散发着危险和不祥的气息。
“寂”看着那团能量,幽蓝的魂火中,再次燃起了那种看到“珍馐美味”般的兴趣。
“……虽然……手法……粗糙……想法……愚蠢……” “……但这……‘原材料’……倒是……难得……” “……古魔的……残骸……深渊的……怨念……虚空的……本源……” “……大杂烩……不过……勉强……能入口……”
他像是在评价一道品相不佳但食材顶级的菜肴。
然后,在谢必安震惊的目光中,他再次对着那团极度危险、足以轻易毁灭一座城市的能量聚合体……张开了嘴!
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张嘴,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吞噬”!
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吸力,直接作用于那团能量本身!
那团黑暗能量聚合体发出了惊恐万分的尖啸和挣扎,试图抵抗,但在“寂”那绝对的位格压制下,它的反抗如同螳臂当车!
如同长鲸吸水!
那庞大恐怖的黑暗能量,化作一道粗壮的黑色洪流,疯狂地涌入“寂”的……或者说,林晚的身体!
这一次,不再是之前吞噬那些小零食的轻松惬意。
如此庞大而狂暴的能量瞬间涌入,即便以“寂”的位格,也需要短暂地专注和消化!
林晚的身体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暗金色的、古老复杂的符文,皮肤下仿佛有黑色的浪潮在汹涌奔腾!她的双眼之中,幽蓝魂火与暗金光芒激烈交替闪烁!
整个实验室的能量场都因为这狂暴的吞噬而剧烈波动起来!
谢必安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护在昏迷的张衡身前,全力抵挡着能量余波。
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数息。
当最后一丝黑暗能量被吞噬殆尽,“寂”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仔细品味和消化这份“大餐”。
周身那恐怖的能量波动缓缓平复,皮肤下的暗金符文也逐渐隐没。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幽蓝的魂火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深邃,周身散发出的威严气息,也愈发厚重迫人。
他满意地……打了个极其轻微的、带着空间涟漪的饱嗝?
“……嗝……”
谢必安:“……”
(合)
“寂”消化完了能量,似乎心情不错。他瞥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张衡和依旧处于震撼麻木中的谢必安。
“……这个……半死的……文书……魂伤……虽重……但……脑子……里的东西……应该……还没……被挖干净……” “……带回去……好好……撬一撬……说不定……能知道……哪些……老鼠……钻进了……你们的……粮仓……”
他的语气,仿佛在吩咐仆人处理一件有用的工具。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实验室更深处,那引擎后方的一片更加幽暗的区域。那里,似乎还有别的通道,通往这座塔真正的、最核心的机密所在。
“她”似乎对那里产生了兴趣,抬脚欲走。
然而,就在“她”刚刚迈出一步的瞬间——
异变再生!
“她”的身体……猛地剧烈摇晃了一下!
那双幽蓝的魂火如同风中残烛般疯狂闪烁、明灭不定!
一股极其不稳定的、混乱的能量乱流,猛地从“她”体内爆发出来,冲击着四周!
“呃……”“寂”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和惊怒的闷哼!
“……该死的……这……劣质……能量里……居然……藏着……‘毒’?!”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林晚的)双手,只见那白皙的皮肤之下,一丝丝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灰败色纹路,正如同活物般,沿着经脉飞速蔓延!
是那种诡异的灰败物质!它们竟然隐藏在那团黑暗能量聚合体的最核心,连“寂”一时不察都中了招!
而且,这种“毒”极其诡异刁钻,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疯狂污染、同化着他刚刚吞噬的庞大能量,并试图侵蚀他的意志,切断他与林晚身体之间的联系!
“她”的身体表面,暗金符文和灰败纹路激烈交锋,使得“她”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威严如狱,时而混乱狂暴!
“寂”试图强行压制和逼出那股灰败之“毒”,但这需要时间和专注!
而就在这帝君受制、力量失控的千钧一发之际——
实验室顶部,那个之前被张衡绝望注视过的、原本已经黯淡下去的监控探头……
猛地……再次亮起了红光!
一个经过了变声处理、却依旧能听出其中得意与残忍的冷笑声,通过探头响彻实验室:
“呵呵……呵呵呵……” “伟大的……‘陛下’……您……终于……还是……中招了……” “这份……专门为您……准备的……‘弑君之毒’……滋味……如何?” “现在……您……还能……分心……保护……您那两位……忠诚的……仆从吗?”
随着他的话音——
实验室四周的墙壁,再次无声地滑开!只不过这次出现的,不再是炮口,而是整整十二具浑身覆盖着厚重骨甲、眼中燃烧着幽绿魂火、散发着堪比鬼将级别波动的……巨型骷髅守卫!
它们手持燃烧着幽冥火焰的巨斧和盾牌,组成战阵,如同一堵死亡的墙壁,缓缓地、坚定地……朝着正在对抗体内剧毒、暂时无法分心的“寂”,以及他身后的谢必安和张衡……逼近!
而与此同时!
谢必安那台通讯器,再次疯狂闪烁!一条新的、来自“监察使白琮”的指令弹出:
【目标谢必安及其同党负隅顽抗!执行第二预案!启动“清道夫”!】
实验室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某种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毁灭性气息,正在从塔的最深处……苏醒!
悬念:
前有强敌,后有绝路,帝君中毒受制!
谢必安猛地握紧了勾魂索,将昏迷的张衡护在身后,看着那步步逼近的骷髅战阵和正在苏醒的“清道夫”,又看了一眼身后气息混乱、艰难对抗剧毒的“寂”,脸色苍白如纸,眼中却燃起了决死的冰焰!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
那只戴着白手套、袖口有金线徽记的手的主人,那冰冷得意的声音,再次通过探头响起,这一次,却是对着……正在与剧毒抗争的“寂”所说:
“……哦,对了……尊敬的陛下……” “……忘了……告诉您……” “……您刚刚……吞掉的……那份‘零食’里……” “……除了‘弑君之毒’……” “……好像……还不小心……混进了……” “……一点点……能让人……特别……‘兴奋’……的……” “……‘虚无暗面……的……小礼物’哦……” “……祝您……享用愉快……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