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那场因李烬竹而起的风波早已尘埃落定,宗门封山的结界也该就此沉寂。
直到三日前,人赐山之巅骤然出现漫天金光——掌门竟于此时突破元婴桎梏,成功叩开化神道君的大门。
掌门立下一道诏令:解除封宗,重开山门。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以“教导弟子失德、纵容邪法滋生”为由,剥夺李烬竹传道者身份,将其逐出师门。
裁决虽重,却未伤其性命,夺其修为,众人皆以为这已是宗门对昔日传道者最后的容情。
直到昨日寅时,一股令人心悸的灵力波动,传至此处,即便隔着重重山峦,也让宗内结丹以上的修士心神剧震。
数位护法与传道者纷纷欲前往探查,却被掌门以强硬手段拦下。
化神威压散开,将众人的脚步死死钉在原地,道此獠气息强大,且若我等大半高阶修士离去,九山空虚,恐遭外敌觊觎。
已遣一位修士先行查探,静待消息即可。
随后一道身影空中缓缓浮现,是一位元婴境界的传道者,向众人道出李烬竹心怀怨恨屠杀一整座的城池来修炼邪法进行某种仪式。
他勒令诸位长老与传道者严守宗门,不得擅离半步,自己单独去抹杀这位滥杀无辜的“邪修”,随即消失在众人面前。
众人回各山等候,但这股强大的灵力波动没有消减反而是越发剧烈,却又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掌门的天资达到何种地步他不知,但起码在同一辈的修士中是独一档的存在,即便连五位传道者都无法比拟。
即便晋身化神真君李烬竹也远无法抗衡,更何况是用邪术达到的元婴巅峰,真要出手几个回合便让其身死无遗。
并不只有其一人想到这一点,但并没有太过在意一城生灵的生死,大多对其所谋划的事物挺在意。
当静仉晨听到安态钟只是将一城生灵的生死轻描淡写的带过,而讲道其具体有何种谋划时透露非常有兴趣的语气时,心中不免有些胆寒。
李烬竹的大弟子在离开宗门时带走了他的后辈,原本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修士感兴趣。
不过李烬竹被宣判逐出宗门时他的二弟子,也就是他的孩子也在同一时刻消失不见,这让几位疑心的修士产生疑惑。
便暗中调查他大弟子暗中所作之事,查到消失前带走其女儿,也不断探寻一些存有其修炼邪法的痕迹,以此判断有何目的。
掌门离开后虽规定不许随意离开宗门,但不代表众没有观测的手段,一位护法通过秘术联系到离异象近的城主,让其将画面传来。
“献祭一座城的生灵来提取足够的经过灵魂洗涤的魂力,再以死去生灵的后代为根基,将其与洗涤后的魂力相容炼化做成药引,真是好手段。”
“可终究是一场徒劳罢了,连天人道尊都无能为力的事情,以他所拥有和实行的手段无疑是妄想。”
“到头来连自己也死在这场谋划中,尸骨不剩啊,掌门作为外者明知不可能,也不知劝解反而是帮厨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活着不好吗?”
一声声叹息中,安态钟挥手让静仉晨离开,自己则重新坐回蒲团,闭上双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静仉晨走出殿门时,已是正午,烈日高悬,却照不进他心底的寒意。
怀里抱着两本书籍,却脚步沉重得无法挪动。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吗?原来师尊是因此而甘愿付出生命,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可以毫无底线将其炼成药材。
亲生骨肉,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枚药材;一城生灵,在诸位修士眼中不过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修仙界的残酷,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展现在静仉晨面前。
这哪里是求道之路,分明是一个人吃人的炼狱,强者可以肆意吞噬弱者的性命与魂魄,视万物为蝼蚁。
不过这也是自己印象中的修仙界,残酷冷漠的现实,没有虚假的理想,到处充满着真理,彰显真理的残酷。
对于眼下的自己而言,拥有强大的力量,摆脱弱者的身份,掌握自身的命运便是追逐的目标。
可自己为何如此的彷徨,感觉是从心底拒绝这一目标,仿佛这是·······
静仉晨说不上这是怎样的感觉,明明坚信的就在眼前,可当即将触摸时身体在违逆自己的意志强行后退。
静仉晨用力晃了晃头,试图驱散那些烦乱的思绪,他摊开手心,厚重的灵力缓缓凝聚。
灵力与前世他所知的任何能量都不同,它不似电能般狂暴,也不似热能般灼热,却能轻易维持那些早已失去细胞器的细胞活性,这一点,就让他不思其解。
不知将所有的脑细胞替换后自己是否会死掉或是失去意识,甚至可能重新成为另一个自己来取代现在的自己。
这些其实可以不用考虑,毕竟已有并传承至今的修仙道路可是那些在各自时代惊艳无的天赋殷然者走出来的。
只是……复活一位死去的生灵,真的连献祭一座城都做不到吗?
要知道,这里的一座城池,人口堪比前世的一个国家;而天人道尊,那站在修仙界顶端的存在,都无能为力,这其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秘闻?
而自己出现在这世界的意义又在其中是什么,一个出现异外的实验体,还是其他未知的禁忌?
复杂的情绪与纷乱的思绪,最终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摸出腰间的令牌——眼下,想这些都太远了,当务之急,是先突破到结丹境,在这残酷的修仙界,站稳脚跟。
拿着手中的令牌想找石辉与柳絮语问问,毕竟其早已筑基,或许能给自己一些指点。
灵识发现令牌内部一片沉寂,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他这才想起,这枚令牌曾在秘境中损坏,是离开后才自行修复的。
此刻想来,这枚看似普通的令牌,竟是一件不起眼的宝物——若非没有它恐怕还是难逃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