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骤起时,自前方身影的衣袂间垂下,如银河泻地。
当地面那些刻满繁复纹路的符文触到流光时,竟无半分阻滞。
符文本泛着暗金色的光,此刻却被流光吞噬,两种光芒缠在一起,顺着那身影的衣摆往上爬,转瞬便成了其周身的一层莹光。
那道身影的轮廓正一点点变得通透,皮肉下的肌理仿佛被洗去了所有杂质,最终竟如羊脂玉,连发丝都泛着淡淡的莹光。
没有半分人间烟火气,倒像件被岁月打磨到极致的艺术品。
下一刻,那身影抬起右手,指尖对着身前萦绕的白雾轻轻一点,雾气顺着指尖的方向缓缓流动,最终注入了右手旁从棺柩中殁出的修士体内。
白雾入体的瞬间,异变陡生,修士的皮肤先是泛起不正常的青白色,紧接着便如枯叶般片片剥落。
皮下的血肉更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顺着骨缝往下淌,直到白骨露出来的那一刻,那修士才像是从混沌中惊醒。
四肢拼命挣扎,却只是徒劳地扭动身体,连半分都挣不脱束缚。
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撞进静仉晨的脑海,尖锐得像淬了冰,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恐与质问。
“你在干什么?!快住手放开我难道你想杀了我吗?父亲!”
“父亲”二字让静仉晨的呼吸顿了顿。他猛地看向那道玉石般的身影,其指尖的白雾依旧源源不断地注入。
“好好看看你现在干了什么?!身为宗门的传道者,却屠了一座附属宗门的城池,即便现在执法者并没有确认,但掌门不会善罢甘休的。”
”现在宗门已是取消限制的规则,而你现在又干了这种事,几乎是必死无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作,但·········“
话音戛然而止,但这番话依旧将静仉晨震在原地,那道身影就是自己并不熟悉的师尊,不过刚刚听到的是什么?
屠灭了一座城池?开什么玩笑,这话是乱说的吗?
静仉晨内心是对这番话嗤之以鼻的,明明之前是身处于棺材中,并在一股不知为何物的雾气注入下才有些许反应。
怎么可能知道师尊之前的所做的事情,这番言语更像是在被控制后挣扎无果的无能怒吼与污蔑。
但对待师尊是有些迟疑的,毕竟那道身影说自己是师尊的父亲,而师尊并未辩解。
并且师尊看起来有些不妙,如果那番话成立,师尊这是要自己孩子的命啊!
静仉晨暗道不妙,好像不小心卷入一个不明所以的阴谋漩涡中。
“原来这是掌门默许的吗?好好好,其实之前我一直对你这老东西有所防备,但因在宗门内以为你会有所收敛,不敢动我。”
“我便一直待在宗门不敢出去,但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能跟掌门勾结在一起,并在这解封的时间内动手。”
“看来我是要死在这了,不过你这老东西似乎是要进行最后一搏,也准备死了啊?哈哈哈!”
“困住了我多少年了,你以为你会成功?可到头来还是那样,即便知道无论怎样作都必定失败,还是不甘心吗?“
“道教有多少的生灵,即便是历代众多的天人修士哪怕付出生命还是失败了,你凭什么会认为你会成功!”
“自己不甘心,可为什么要让我来帮你吗?而现在又要我的性命!”这番话似乎在竭尽嘶吼,又在衬托内心积怨已久的愤怒。
可从始至终那道身影从未给过回答,丝毫不在意外界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的还不够多吗?只因用我的命可以增加成功的概率,咯咯,这可真是好笑,哈哈哈哈··········。”
出现在脑海的声音渐渐变小最终消失,连同剧烈的挣扎随着血肉的脱落归于平静。
但脱落的地方并非什么都没有,在其原本的地方呈现白色的无形透明,最终皮血肉骨尽皆脱落,在原地只剩下一道像是存在在虚无的透明身影。
静仉晨这是能看清那道透明身影的面貌,这表示其是彻底死了,但并不妨碍其跑路的速度。
师尊连他儿子都杀,至于自己这个并不熟悉的弟子,见鬼去吧。
但细想之下这些话的意外之意,正是因为是师尊的后代才被师尊所杀,至于为什么?静仉晨连其做这些的目的都不知道,还能知道什么。
从李烬竹的身体飞出一道金色的小人,正是其元婴,原本的身体靠向那道透明的虚影,相互交融,并在那道元婴的炼制下化成一团绿墨颜色的液体。
随后这团液体在元婴的操纵下流向天空仅剩的身影,是个女子,一身素白长裙,双目紧闭,长发垂落,像尊沉睡的雕像。
但静仉晨可不这么想,毕竟自己从其一开始破棺便可看到其容貌,这也意味着这位看似沉睡的能在早已逝去。
一股精纯浓郁到难以想象,甚至之前散发的根本无法比拟的灵力散开,跑路到起飞的静仉晨被这突来的情况搞得非常爽。
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像是在贪婪地呼吸,筋脉里原本沉寂的灵力瞬间沸腾起来,丹田中的灵海更是翻涌不休。
这可是难得一遇的大机遇大造化,前提是这里足够安全可以沉心修行。
静仉晨回头望去,目光瞬间锁在那道悬着的女子身影上。
女子素白的裙袍已布满裂痕,裸露在外的肌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化作点点莹白的光屑飘散在空气中。
这种异常表明浓郁的灵气是由这位女子不断碎裂的部分身体分解产生的。
她的身体正在不断碎裂、分解,每一块脱落的血肉、每一缕消散的发丝,都在转化为这汹涌的灵力洪流。
那道元婴见此一幕失去了保持到现在的沉默与冷静,元婴双手结印,一道道金色符文从它体内飞出,试图将那些即将消散的光屑重新聚拢。
可符文刚触到光屑,便像被烈火灼烧般融化,连半分阻拦的效果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道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是之前那种撞入脑海的灵识传音,而是真真切切响彻在耳边,带着一丝玉石相击的清透。
却又模糊了男女的声线,像是被风吹散的碎玉,轻轻落在静仉晨的耳膜上。
“抱歉,可能最后一次对你的承诺,要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