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盯着桌后记账的江步月,眼睛都直了。
这还是他那个瘦得跟猴儿似的二闺女吗?
瞧瞧这小脸蛋,白里透红的,瞧瞧这发夹,真是好看啊,还有这新碎花棉袄,看起来就暖和,衬得她整个人都亮堂了,比会计家的村花闺女还好看!
啧!早知道这丫头还能长开,当初肯定不会让老娘十块钱就贱卖了!要是卖给下湾大队的老鳏夫,至少能换一百块。
刚才他好像听人说她的疯病也好了,要是让老娘出马,说不定还能把价谈再高点,有了钱,他这一大家子就可以顿顿吃肉了,说不定也能建个砖瓦房住住!
真是便宜了这个傻子!
江大懊恼又可惜地长叹口气。
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江步月手边鼓鼓囊囊的钱袋上,眼睛瞬间亮了。
只见他挺直了腰板,几步冲到收豆桌前,“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都跳了起来。
“江二丫!你翅膀硬了是吧?”他声音洪亮,见被大队长赶走的人纷纷停住脚步望过来,心里更加得意,“嫁去向阳红大队就不认娘家了?你爹娘和你亲弟弟、你爷奶都在家吃糠咽菜,你倒好,跟着外人赚大钱,眼里还有没有俺这个爹!”
说着,他伸手就去抢桌上的钱袋,“这些钱有俺的一份,快给俺!嫁出去这么久,连点孝敬爹娘的东西都没带回来,俺咋养出你这白眼狼!”
那贪婪的样子,活像饿狼见到了肉。
“你配吗?”
江步月眼神一冷,抬手按住钱袋,力道大得让江大的手纹丝不动。
没等江大反应过来,望朝已经箭步上前,抬脚对着江大的肚子狠狠一踹,江步月适时松手。
“咻——砰!”
江大像离弦的箭似的,直接飞出两米远,重重砸在雪地上,掀起一片雪沫子。
他捂着腰和屁股,疼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嘴里还不忘哀嚎:“哎哟!杀人啦!女婿打老丈人啦!”
苟翠花本来还在旁边骂江盼儿,听到动静转头一看,立马扑到江大身边,抱着他的头哭天抢地:“我的儿啊!你没事吧?大家快来看啊!向阳红大队的人欺负到咱蛇头山大队头上来了!江二丫你个不孝的白眼狼,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不管娘家死活,还让外人打你爹!”
她嚎得撕心裂肺,就差满地打滚了。
周围的蛇头山社员见状,顿时炸了,欺负人欺负到他们大队来了,这还了得!
这回总不能再拿敌特说事儿了吧?!
他们蛇头山大队的人再不好,也轮不到其他大队的人来收拾,当他们都是软柿子吗!
有人已经撸起了袖子,气势汹汹地瞪着望朝,一副要替江大出头的样子。
望朝却丝毫不慌,突然一拍大腿,也跟着嚎了起来,声音比苟翠花还大:“抢钱啊!救命啊!你们蛇头山大队就是这么跟人谈合作的吗?上来就抢钱,跟强盗有啥区别!这豆子我们不收了!媳妇儿,咱走!去下湾大队,去扬旗大队,人家巴不得有钱拿呢!”
说着,撒起桌上的钱袋往江步月怀里一塞,拽着人就去拉装满豆子的板车,动作干脆利落,半点不拖泥带水。
???
周围的社员瞬间懵了。
收豆的要是走了,他们的豆子卖给谁去?
一毛三一斤的好价钱,错过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啦!
反应快的老人赶紧上前拦住望朝,脸上堆着笑:“好娃子,你别生气!这都是江大的错,跟俺们可没关系啊!俺们是乡下粗人,可也做不出那丧良心的事!”
见望朝一脸怀疑警惕地盯着自己,老人立马转头看向周围的人,扬声问:“大家说是不是啊?!”
周围的人立马出声附和:“是!是江大自己贪心,跟俺们没关系!”
“二丫,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俺们还等着卖豆子呢!”
“江大,你赶紧给二丫道歉!别耽误俺们卖豆子!”
笑死,他们就算再护短,江大跟他们再亲近,那能亲得过钱票吗?
众人纷纷倒戈,你一言我一语地谴责起江大和苟翠花,眼神里满是嫌弃和鄙夷。
江步月靠在板车旁,看着眼前的场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江大,你也配当我爹?我饿着肚子在山上跟狼抢食的时候,你在哪?我被娘和奶打骂的时候,你在哪?我没地儿睡觉的时候,你又在哪?现在见我能赚钱了,就来认闺女了?晚了!”
旁边的社员立马跟着附和:“就是!二丫没疯的时候你们就磋磨她,后来更是连饭都不给吃一口,她没砍了你全家都是她善良,还给你们钱?美得你!”
“之前俺见你们不让二丫回家,就劝过好几次,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现在后悔了吧?活该!”
江大被怼得脸色涨红,跟猪肝似的,恼羞成怒地冲江步月吼:“你个不孝女!俺生你养你,拿你点钱怎么了?你要是不给,俺就去公社告你!说你不孝爹娘,忘恩负义!”
他以为“公社”两个字能镇住江步月,却没想到江步月突然“变脸”,尖叫着扒开人群冲上前,双手胡乱挥舞着,指甲狠狠挠在苟翠花和江大脸上。
原主还没疯的时候,这老虔婆可没少虐待她,让她睡鸡窝,喝涮锅水,五六岁就让她洗全家的衣服,原主疯了之后,更是多次把她割伤当诱饵去给野猪下套!
这仇不报,她江步月都不好意思占用这具身体。
至于原主这个爹,就是个聋子瞎子,只要对他和他宝贝儿子有好处,他还是个积极的刽子手!
两人疼得嗷嗷叫,脸上瞬间多了几道血痕。
苟翠花想跑,可江大摔伤了腰,死死扒着她的手不肯放,一个劲地将人埋在她怀里,她无处可躲,只能任由江步月抓挠。
围观众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替他们疼得龇牙咧嘴的,但谁也没想不开去帮忙。
疯了的江步月,他们熟啊。
江有则摸了摸断过两次的左手腕,不忍地摇了摇头。
苟翠花绝望的眼睛在邻居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江金宝身上,哭喊着求救:“金宝啊!快来救救奶啊!”
不远处的江金宝早就吓得躲在人群后,听到苟翠花的喊声,嘴角撇过一抹嫌弃。
可当看着江步月扭动的身影时,眼底又突然闪过一抹邪恶的精光。
他抿了抿唇,搓着手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嘴里喊着:“奶!俺来救你了!二丫别打了!大伯是你亲爹啊!”双手从身后以环抱的姿势,袭向江步月鼓囊囊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