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笔尖在病历本上戳得笃笃响，“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也是会磋磨劳动妇女的……”
望朝和刘玉兰被说得一愣，张了张嘴没明白过来。
磋磨妇女？
我？
刘玉兰嘴唇翕动着，眼睛里盛满无措和惶惑。
望朝则是无奈，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知道百口莫辩是啥感觉。
医生见母子俩这哑口无言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即冷笑一声。
江步月见医生这样，也大概猜到了原主这身体可能不是很乐观，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有大鱼大肉养着，还有空间的柿子改善身体素质，但十八年的亏空，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回来的。
还好她现在长了点肉，个也拔高了点，不然这位热心的医生恐怕是要拉着她去找妇女主任给她做主呢。
江步月脸上挤出怯生生的笑：“医生，您别生气，不怪俺婆婆和俺男人。俺打小爹不疼娘不爱的，在林子里野惯了，饿狠了啥都往嘴里塞。”
她垂下眼睑，声音带着点委屈：“能遇到他们是俺的福气，这阵子天天有肉有蛋的，俺还以为能好点呢……要是白吃了那些东西，俺可真是罪过。”
医生闻言一怔，看着江步月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再想想刚才自己的态度，脸颊腾地红了。
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看向刘玉兰和望朝的眼神满是歉意，语气也缓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大姐，还有这位男同志，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女儿也是嫁了个乡下汉子，短短两年的时间，就被婆家人磋磨得没个人形。
平时除了写信来要钱，就没有一言半语的问候，还是她和丈夫察觉不对劲，专门请假去女儿下乡的地接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真是让她老两口疼得心肝肺都在颤。
他们娇养了十七年的女儿，身上被打得连块好肉都没有，还要挺着肚子在地里干活。
每每想到那一幕，她的心就揪成一团。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要是晚去一步，她的女儿，她的心头肉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所以当她看到江步月常年营养不良的报告，和她那一手伤痕的时候，才会那么气愤。
刘玉兰听完她女儿的遭遇，眼底也跟着浮起一层水雾：“那您女儿现在咋样了？还困在那山旮旯里吗？”
“怎么可能呢！”对方摆摆手，眼里满是对那一家子畜生的怨恨，“光天化日把人推下河，演完英雄救美完就把人掳家里去虐待，我和孩子她爸就算砸了这铁饭碗，也要让那一家子牢底坐穿，把女儿接回家！”
话音刚落，她摸了摸鼻子掩饰局促：“看我这张嘴，一不留神就絮叨了。这孩子底子亏空得太厉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好的，要做好长期攻坚的心里准备。”
医生指尖摩挲着病历本的边缘，钢笔尖沙沙划过纸面，“日常饮食得跟上，红肉、鸡蛋这些高蛋白的多备着点。平时注意保暖，别冷着累着，还有，这两年就先别要孩子了。”
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望朝和江步月都没想这么早生娃，甜甜的恋爱还没体验够呢，结婚证还没领呢。
而且江步月这具身体才十八岁，都没完全长开呢。
刘玉兰则是充分尊重孩子们的决定。
医生难得见到这么配合的病人和家属，心中也很满意，她顿了顿，确认了眼门外没人，压低声音说道：“要是有条件，找个靠谱的老中医调理调理，比光吃西药管用。”
“哎，谢谢大夫！”三人连忙道谢，拿着病历本退出了诊室。
走出医院大门，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而来，江步月缩了缩脖子，忍不住笑出声：“这大夫还挺正义感的。”
“可不是嘛，差点以为要被当成恶婆婆抓起来了。”刘玉兰拍着胸口，脸上还带着点后怕。
望朝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想到刚才的场面，也是觉得好笑。
路过影院门口，又听到有人在讨论钱家的事。
“……钱家药铺都被搜了个底掉。”
“真的假的？那今天还开诊吗？我今天还要去拿药呢。”
“去什么去啊？听说钱家是窝藏敌特，偷盗国家财产，这样的人，你还敢凑过去……”
望朝和江步月对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并未多言，只是加快了脚步。
……
火车包厢里暖意融融，刘玉兰爬上上铺，沾着枕头就打起了呼噜，显然是累坏了。
望朝和江步月坐在下铺，看着干净又安静的车厢，心里都有些感慨。
“干爹想得真周到，这卧铺就是比硬座舒服。”江步月靠在望朝肩头，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
“他老人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望朝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背，“钱家这事在我们这就算了了，以后怎样都跟我们没关系。”
江步月点点头，悄声道，“就是可惜了那些国宝，不知道还能不能追回来。”
“会的。”望朝语气笃定，“国家不会让那些东西流落在外的。”
两人低声聊着天，从钱家的下场说到以后的日子，因为不过年不过节的，这个车厢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很快就安静得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哐当”声……
经过一天多的颠簸，火车终于驶入东省境内。
刚走出火车站，江步月就看见郭顺骑着倒骑驴等在雪地里，军绿色的棉袄上落了层白霜。
“嫂子，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郭顺笑着跟刘玉兰打招呼，眼神在望朝和江步月身上转了圈，带着点揶揄。
望朝搓了搓手，有点心虚地凑上前：“郭叔，干爹……没生气吧？”
郭顺哼了一声，虚空点了点他俩：“你们俩啊，真是能惹事！五爷气得昨天摔了个茶缸，说回来要扒你们的皮，自个儿想去哄吧。”
江步月难得窘迫地缩了缩脖子，拉着刘玉兰上了倒骑驴：“郭叔，我们带了京市的特产，回去给您和干爹尝尝。”
雪越下越大，鹅毛似的雪花漫天飞舞。
郭顺看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直接把倒骑驴骑到了望家门口。
“咯吱”一声推开院门，寒风卷着雪沫子涌进院子，望朝和江步月赶紧把东西往里搬。
“郭叔，尝尝这个。”望朝从包里掏出两盒京市特产的点心，递到郭顺手里，“您和干爹爱吃的。”
郭顺接过来掂量了下，脸上露出笑意：“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话音刚落，两道小小的身影从外面窜了出来，正是李红梅一双闺女，望招娣和望招楠。
“奶奶！我们饿！”
“奶奶，给我们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