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倌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江寒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击在他尘封多年的记忆上!
那惨烈的一幕,那绝望的寒意,仿佛再次袭来!
“……继续说。”
他的声音干涩无比,手指微微颤抖。
“此异种真气极为诡异,其运行似乎暗合某种阵法或咒术,寻常手段不仅无法祛除,反而会刺激其加速吞噬。
它死死镇压着您本身的‘离火内息’本源,使您空有境界,却难以动用全力,甚至每次试图调动内力,都会遭受反噬,痛苦不堪。”
江寒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直视本质,
“若晚辈所料不差,老先生这些年,应是依靠某种至阳丹药或灵物,配合自身残存离火内息,才勉强将其压制,延缓其侵蚀速度,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而且,那至阳之物,恐怕也已快耗尽了吧?”
啪嗒!
陈老倌手中把玩的两颗山核桃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怔怔地看着江寒,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骇然!
全中!
一字不差!
甚至连他依靠“火枣”压制伤势,以及火枣将尽的事情都被点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医术了,这简直是洞悉天机!
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怪物?!
他真的是人吗?!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希冀,如同压抑多年的火山,猛地从陈老倌心底喷涌而出,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能如此清晰地道破伤势根源,是否意味着……他真的有办法?
“你……你……”
陈老倌嘴唇哆嗦着,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老先生稍安。”
江寒看出了他的激动,语气却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歉意,“晚辈能探明伤势,但以晚辈目前的状态,确实……无力为您根治。”
这句话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陈老倌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让他激动的神情凝固在脸上,缓缓褪去,化为一片苦涩和释然。
是啊……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如此重疾,连师门都无能为力,一个重伤的年轻人,又能如何呢?
他能看得如此透彻,已是惊世骇俗,自己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他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山核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
“无妨,无妨……老夫早已看开,能苟活至今,已是侥幸。
你能看出这些,已是……已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了。”
话语中,难免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
“老先生误会了。”
江寒却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晚辈说的是‘目前’无力根治,并非永远无法可治。”
陈老倌猛地抬头!
江寒继续道:
“您这伤,根源在于那异种真气已与您的本源纠缠太深,强行祛除,无异于抽筋剥髓,甚至会伤及您的神魂,风险极大。
需以特殊手法,先稳固您的本源,再缓缓剥离、炼化那异种真气,循序渐进,方是正道。
此法需辅以几味特殊的灵药,且对施术者修为要求极高。”
他顿了顿,坦诚道:
“晚辈如今重伤未愈,十成修为剩不足一二,真元枯竭,神识受损,强行施为,非但救不了老先生,恐怕自身也会遭反噬,万劫不复。
届时,你我二人,皆危矣。”
陈老倌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中重新亮起光芒!
江寒这番话条理清晰,并非推脱,而是真正指出了可行的方向和难点!
这比他之前听到的任何一种论断都要具体和靠谱!
“需要什么灵药?需要何等修为?”
陈老倌急声问道,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至少需三味主药。”
江寒沉吟道,
“一曰‘地心火莲’,至阳之物,用以中和阴寒,护住心脉;
二曰‘凝魂草’,稳固神魂,避免剥离异种真气时伤及根本;
三曰‘千年血参王’,大补元气,弥补您多年亏空的生命本源。
至于修为……待晚辈恢复至金丹期,当有七成把握。”
地心火莲!
凝魂草!
千年血参王!
金丹期!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敲在陈老倌心上。
这些无一不是世间难寻的天地奇珍,可遇不可求!
而金丹期……那更是传说中的境界,他苦修一生,也才堪堪化境中期,距离金丹遥遥无期!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陈老倌脸上的激动缓缓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感慨。
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涩却又豁达的笑容:
“地心火莲、凝魂草、血参王……皆是传说中的神物。
金丹大道,更是虚无缥缈……罢了,罢了,能知解法,已是上天垂怜,老夫不敢再奢求其他。一切,随缘吧。”
他话语中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和无奈,却并无怨怼。
能在这山野之间,苟延残喘十余年,将阿秀抚养长大,他已觉得是赚了。
就在这时,阿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米粥走了进来,感觉到屋里气氛似乎有些沉重,眨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阿爷,江寒大哥,你们怎么了?粥熬好了。”
看着孙女纯真担忧的脸庞,陈老倌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也烟消云散。
他笑了笑,接过粥碗,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没事,和阿爷聊了些旧事。来,江小子,先把粥喝了,养好身体要紧。”
他将粥碗递给江寒,眼神中已是一片澄澈和释然。
江寒接过温热的粥碗,看着眼前这对救了他性命的祖孙,心中触动。
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米粥软糯香甜,带着山野最质朴的温暖,缓缓流入他干涸的肠胃,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抬起头,看着陈老倌,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
“老先生,请您再多坚持一些时日。”
“待我恢复之日,便是您沉疴尽去之时。”
“您所失去的,我帮您拿回来。”
“您所承受的,我替您……讨回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和自信,在这简陋的山野小屋中缓缓回荡。
陈老倌端着烟袋的手,再次微微一颤。
他看着眼前这个重伤虚弱、却眼神睥睨如帝王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一柄尘封已久、即将出鞘的绝世神兵。
这一次,他没有再说什么“无妨”。
他只是默默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眼中,有浑浊的泪光一闪而逝。
希望的火种,或许并未熄灭,只是需要更长时间的等待,和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来助燃。
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躺在他的土炕上,安静地喝着一碗山野米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