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客从外来,迷雾重重
芒种的日头正烈,灵脉馆的晒谷场刚翻完新麦,金黄的麦粒在竹匾里摊成薄薄一层,被阳光晒得发烫,散着焦香。铁牛光着膀子扬场,木锨扬起的麦糠在阳光下划出金色的弧线,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绕着馆顶的烟囱转了三圈才落回巢里。
“陈大哥,今年的新麦比去年多收两成!”铁牛抹了把脸上的汗,麦糠沾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像撒了层金粉,“老张说这是灵脉泉的水养地,往后年年都能有这收成,咱们再也不用愁粮了!”
小石头蹲在竹匾旁,手里拿着根麦秆,把饱满的麦粒挑出来放进小布包,说是要留着当种子。“陈伯伯,秦爷爷说‘芒种忙,忙着种’,这些种子什么时候种呀?”他仰着脖子问,麦芒粘在他的鼻尖上,痒得直皱眉。
陈默刚把最后一筐新麦倒进仓库,听见这话笑着走过来:“得等过了这波连阴雨,土湿透了才好下种。墨兰以前种麦,总爱在种子里掺点泉边的细沙,说‘沙透气,芽好钻’,等会儿咱们也试试。”
话音未落,院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两扇木门被推开道缝,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口,背着个褪色的蓝布包袱,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削瘦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请问……这里是灵脉馆吗?”男子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铁牛立刻放下木锨,握紧了腰间的短刀——灵脉馆地处偏僻,除了柳溪村的乡亲,很少有外人来,更何况这人看着就透着股古怪。“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男子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瞳孔的颜色比常人浅些,在阳光下泛着琉璃似的光。“在下姓苏,从南边来,”他微微欠身,动作透着股书卷气,“听闻灵脉馆藏有一本《上古脉经》,特来借阅一观,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上古脉经》?”陈默心头一震。这本古籍是灵脉馆的镇馆之宝,记载着历代守脉人的心得,从不对外人展示,连馆里的孩子都只在秦先生讲课时见过几页残篇,这人怎么会知道?
秦先生拄着拐杖从学堂里出来,听到“上古脉经”四个字,眉头立刻皱成个疙瘩:“阁下是从何处听说这本书的?此乃我馆秘藏,概不外借。”
姓苏的男子似乎早料到会被拒绝,从包袱里掏出个小巧的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半朵兰草,纹路与墨兰留下的那枚本命玉佩一模一样。“在下并非强人所难,”他指着玉佩,“这半块‘守脉佩’,或许能让诸位相信我的诚意。”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玉佩上,惊得说不出话来——守脉佩是墨兰家的信物,据说当年墨兰的父亲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留给墨兰,另一半送给了一位“救命恩人”,后来那人不知所踪,玉佩也成了下落不明的谜。
“你怎么会有这半块玉佩?”陈默的声音沉了下来,握住了藏在袖中的桃木剑。
姓苏的男子轻轻合上木盒:“说来话长。家师曾受墨老先生恩惠,这玉佩便是信物。他临终前嘱咐,若遇灵脉异动,可持玉佩来灵脉馆,借阅《上古脉经》寻找解法。近日雾隐山紫气冲天,恐有大变,在下此来,也是为了助诸位一臂之力。”
“紫气冲天?”秦先生的脸色变了,“老朽只知脉气呈蓝,瘴气发黑,从未听说过紫气……难道是古籍中记载的‘脉劫先兆’?”
铁牛将信将疑:“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来偷书的怎么办?”
姓苏的男子并不恼怒,只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卷竹简,展开后上面写满了古奥的文字。“这是家师抄录的《脉劫篇》残卷,”他指着竹简,“上面记载着‘紫气三现,脉毁人亡’,与灵脉馆的安危息息相关。若诸位信得过在下,今夜我便可为大家解读,至于《上古脉经》,借阅与否,全凭诸位心意。”
陈默看着那卷竹简,又看了看男子手中的半块玉佩,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这人的出现太过蹊跷,既带着信物,又知晓灵脉的隐秘,可他眼底深处藏着的疏离,却让人不敢全然相信。
“先让他留下吧,”秦先生忽然开口,“芒种多雨,山路难行,总不能让客人淋在雨里。至于书和玉佩,今夜再从长计议。”
慕白很快收拾出一间空置的厢房,就在学堂隔壁。姓苏的男子道谢后便进了房,关门前,陈默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朵蜷缩的兰草。
傍晚果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瓦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学堂里,秦先生正对着那卷《脉劫篇》残卷皱眉,陈默和铁牛坐在一旁,谁都没说话。
“这字迹……像极了墨老鬼的笔锋,”秦先生忽然说,“尤其是这‘脉’字的写法,最后一笔带个小勾,是他独有的习惯。”
铁牛猛地一拍桌子:“这么说,他师父真认识墨老先生?那他会不会是……”
“不好说,”陈默望着窗外的雨幕,“他知道的太多了,连紫气先兆都清楚,可我总觉得他在隐瞒什么。那半块玉佩是真的,但疤痕……墨兰日记里提过,那位救命恩人是个女子,女子的手腕上怎么会有那样深的疤?”
雨越下越大,厢房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像尊沉默的雕像。陈默握紧了桃木剑,忽然有种预感——这个姓苏的男子,会给灵脉馆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那所谓的“紫气脉劫”,或许比脉煞更凶险。
夜渐渐深了,雨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靠近,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