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处暑开镰,禾下话年
处暑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稻田里的稻穗沙沙响,沉甸甸的谷粒把稻秆压得弯了腰,像给灵脉馆的土地系上了条金腰带。天还没亮,陈默就带着铁牛和后生们磨镰刀,磨刀石浸在灵脉泉的活水里,“霍霍”的磨刀声混着泉水的叮咚,像首早起的歌谣。
“今年的稻子比去年密,”铁牛举起磨得锃亮的镰刀,刀刃映着他满是胡茬的脸,“老张说估摸着能多收两成,够咱们和柳溪村的乡亲们吃到来年麦熟。”
小石头背着个小竹篓,也跟着在田埂上转悠,篓里装着水壶和麦饼,是慕白特意准备的。“陈伯伯,我能试试割稻子吗?”他仰着小脸问,手里攥着把特意为他打制的小镰刀,木柄上还缠着兰草绳。
陈默笑着点头,教他握住镰刀的姿势:“要贴着根割,别伤了稻茬,明年还能再长。”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割稻,也是这般大小,师父站在旁边,说“稻子要一粒不落,日子要一步不偏”,如今这话,竟也轮到他说给晚辈听。
日头爬到树梢时,稻田里已经割出了片空地。男人们赤着膊,脊梁上的汗珠像串珠子,砸在金黄的稻穗上,溅起细小的谷粒。女人们则在田埂上捆稻子,慕白的动作最麻利,捆好的稻捆方方正正,像块块金砖,码在田边等着运回去。
“歇会儿吃点东西!”春桃提着食盒走来,里面装着新蒸的糙米饭和炒青菜,还有用灵脉泉的活水镇过的酸梅汤。丫头被放在竹篮里,啃着块麦饼,小脚丫踢着篮子边,看着大人们忙碌,咯咯地笑。
小石头坐在田埂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陈默。“陈伯伯,墨兰姐姐也会割稻子吗?”他嘴里塞满了饭,含糊不清地问。
“她割稻子比你铁牛叔叔还快,”陈默喝着酸梅汤,望着远处的灵脉泉,“有次割到天黑,她就着月光把最后一垄割完,说‘稻子在地里多待一夜,就多一分风险’。”
铁牛接过话头,抹了把脸上的汗:“墨老鬼总说,兰丫头是地里长出来的,跟稻子亲。有年闹虫害,她守在田里三天三夜,用灵脉泉的水调了药,硬是把虫害压下去了,自己却晒脱了一层皮。”
孩子们听得入神,手里的镰刀都忘了放下。小石头忽然站起来,握紧小镰刀:“我也要像墨兰姐姐一样,保护稻子!”说着就往稻田里跑,小小的身影扎在金黄的稻浪里,像棵倔强的新苗。
午后的日头不那么烈了,运稻子的牛车在田埂上来回穿梭,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混着人们的号子声,像支丰收的交响曲。秦先生拄着拐杖来看热闹,手里还拿着本《稻作记》,翻到记载着灵脉泉周边稻种的页面,指着给孩子们看:“你们看,这稻种是百年前守脉人培育的,就认灵脉泉的水,换了别的地方,长不出这么好的谷粒。”
陈默坐在稻堆上,看着铁牛指挥后生们装车,看着慕白给孩子们分发酸梅汤,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从来不是悄无声息的流逝,是处暑这天,镰刀割过稻秆的脆响,是谷粒落在竹筐里的沉实,是这些带着土地气息的声响,一年年叠加,织成了灵脉馆最厚实的底色。
夕阳把稻田染成了橙红色,最后一捆稻子被装上牛车时,众人都累得瘫坐在田埂上,却没人肯先回家。铁牛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给每个人都倒了点,酒液在粗瓷碗里晃出琥珀色的光。“敬这土地,”他举着碗,声音带着疲惫却格外有力,“也敬那些把稻种留下来的老辈人!”
陈默举着碗,望着空荡荡的稻田,稻茬整齐地立在地里,像片沉默的碑。他知道,这些稻茬下,藏着明年的希望,也藏着一代代守脉人的念想——就像墨兰当年守护的稻子,如今正以新的姿态,滋养着新的生命。
夜幕降临时,牛车在月光下往回走,稻捆上的谷粒偶尔掉落,在地上撒下串金珠。小石头趴在稻捆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把小镰刀,兰草绳在风里轻轻晃。陈默走在牛车旁,听着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忽然明白,这开镰的日子,割下的是稻子,埋下的是希望,而那些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就像这永不荒弃的土地,永远在岁月里生长,永远在人心间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