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兰草成蹊,四方来朝
芒种时节的藏锋谷,早已褪去春的青涩,被浓绿与芬芳包裹。韧兰的叶片亭亭如盖,在风中舒展,藏在叶间的花苞鼓鼓囊囊,蓄势待发。双脉堂前的小径被往来的脚步踩出浅浅的路痕,路边的野草顺着辙印生长,与兰草的边缘交缠,倒像是天然的镶边。
“慕姑娘,这就是能固住坡地的韧兰?”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蹲在苗圃边,手指悬在叶片上方,不敢轻易触碰,眼里满是惊叹。他是户部派来的农官,听闻藏锋谷的兰草能治水土流失,特意带着幕僚前来考察。
慕白递过一卷图谱,上面画着韧兰的根系分布与固土效果对比:“您看,这是我们连续三年的观测记录。种过韧兰的坡地,土壤流失量减少了七成,连带着周边的溪流都清澈了许多。”
农官接过图谱,越看眉头越舒展,忽然拍着大腿:“好!太好了!要是能在黄河沿岸推广,不知能救下多少良田!”他转头对身后的幕僚道,“回去就拟折子,请求朝廷拨款,在全国推广韧兰种植,还要请藏锋谷的诸位去各地指导!”
陈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噙着笑意。自从去年农校的学生将韧兰的研究成果上报后,藏锋谷就没断过访客——有地方官,有农学家,甚至还有西域来的商人,想把韧兰种子带回去种植。
“陈先生,”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走过来,是太医院的院判,“秦先生在吗?上次他说用韧兰的花入药能安神,我带了些新制的药丸,想请他看看药效。”
陈默引着他往双脉堂走,院里已经坐了好几拨人:兰心阁的掌柜在和守安核对新印的《韧兰种植法》数量;几个穿着布衣的村民围着阿木,请教自家地里的韧兰为何叶片发黄;小石头则拿着小铲子,给一群孩子演示如何给幼苗松土,像个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样。
秦先生正坐在案前,给一卷古画题字。画上是藏锋谷的春景,韧兰漫山遍野,双脉堂的青瓦在绿荫中若隐若现,正是京城有名的画师上个月来写生时画的。“这画送你,”秦先生把画递给农官,“就当是藏锋谷给朝廷的见面礼。”
农官接过画,展开一看,忽然指着画角落的几株特殊的兰草:“这是……花瓣带金边的?”
“是变异的品种,”秦先生笑着说,“不仅能固土,开出的花还能做香料。孩子们给它取名‘金镶玉’,说要让韧兰既能干活,又能好看。”
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只见王婶领着几个妇人,抬着一筐刚摘的野果进来:“慕姑娘,农官大人,尝尝咱们谷里的‘胭脂果’,沾了韧兰的露水,甜着呢!”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韧兰带来的好处:“我家那口子再也不用天不亮就去修田埂了,省下的功夫能多编两个竹筐!”“我儿子在农校学种兰草,上个月还寄了银子回来,说是奖金!”
农官听着这些话,眼眶微微发热。他原本以为藏锋谷的“奇迹”全靠脉气玄妙,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力量从来都藏在这些脚踏实地的人心里。
傍晚,送走了农官一行,藏锋谷渐渐安静下来。大家坐在双脉堂的院子里,看着夕阳给韧兰镀上金边,花苞在暮色中微微颤动,像是在酝酿绽放。
“真没想到,当初为了护着几株兰草,如今竟能帮到这么多人。”守安感慨道,手里摩挲着那把守园伯留下的兰草剪刀,剪刀上的纹路被磨得愈发温润。
阿木点头:“陈先生说的对,草木的力量有限,但人的信念能让它们走得更远。”
小石头躺在竹椅上,嘴里叼着根草茎,看着天上的晚霞:“等韧兰开花了,我们也编个话本吧,就叫《藏锋谷的兰草仙》,让说书先生把秦爷爷、慕姐姐、陈伯伯都编进去!”
大家都笑了,笑声惊起檐下的燕子,掠过兰草坡,飞向远处的天际。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落在双脉堂的匾额上,“双脉堂”三个字在余晖中闪着光,仿佛在诉说着文脉与地脉交织共生的故事。
夜深时,第一株韧兰悄悄绽放了。雪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中心泛着淡淡的鹅黄,香气清冽,在寂静的夜里弥漫开来。慕白站在花前,看着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星月的光,忽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
“若有一天,你看到漫山兰草开花,那便是我们的故事,在人间扎根结果了。”
藏锋谷的夜,温柔而踏实。风拂过兰草,带来远方的讯息;书声落在纸上,记录着当下的安稳。那些曾为守护而战的人,那些为生长而努力的草木,终将在岁月里,化作一条开满兰草的小径,引着后来人,走向生生不息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