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公寓的书房,灯火通明至深夜。
巨大的曲面屏上,不再是星辉科技单一项目的报表,而是铺开了林氏集团近三个财年、横跨多个核心业务线的综合财务数据流、现金流图谱和市场份额对比分析。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和一种近乎凝滞的、高强度脑力运转后的焦灼感。
林默端坐在屏幕前,脸色在冷光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眼下的乌青即使用最昂贵的遮瑕膏也难以完全掩盖。但她的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指尖飞快地滑动、点击、放大、标注,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数据处理机器。
脑内,系统依旧维持着那种低功耗的死寂。
仿佛上次在会议室走廊被陆景然近乎“坦诚”的追问吓到后,就彻底进入了节能模式,连发布弱智任务和阴阳怪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安静,让林默得以将全部心神投入到眼前越来越清晰的危机拼图中。
不对劲。
林氏的情况,远比她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和……危险。
星辉科技的财务漏洞,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这几天,她以推进星辉项目为由,动用林正鸿给的权限,调阅了集团总部及其他几家重要子公司的内部审计报告和核心账目。
越挖,越心惊。
表面上,林氏集团依旧光鲜亮丽,是本地知名的老牌实业巨头,业务涵盖地产、零售、制造业等多个领域。
但皮下,却已是千疮百孔。
多家核心子公司连续多个季度利润率持续下滑,甚至出现亏损,却靠着集团总部不断的“战略输血”和几笔来源可疑的“过桥贷款”勉强维持账面平衡。
几处重要的地产项目开发进度严重滞后,沉淀了大量资金,预售回款却远低于行业平均水平,资金链绷得极紧。
最让她警惕的是,集团近两年的数笔大额对外投资,标的公司背景复杂,投资回报率低得离谱,甚至有几笔投资款最终流向成谜,审计报告语焉不详。
像是有系统性的内部蛀虫,在一点点掏空这座看似庞大的商业帝国。
而林正鸿……
想到父亲那张近来总是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的脸,林默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显然并非毫无察觉。但他性格优柔寡断,管理方式老旧,过于依赖几个早年一起打江山的“老臣”,又顾忌家族内部盘根错节的关系,处理起来投鼠忌器,效率低下。甚至可能……他自己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默默啊……公司的事,复杂得很……有些事,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你……你别太操心,爸还能撑得住……”前几天林正鸿来看她时,欲言又止的话语言犹在耳。
那不是一个掌舵者应有的自信,更像是一种无力回天的……颓丧和隐瞒。
林默的指尖停在屏幕上某一处。
那是一笔三年前投向海外某家名不见经传的“生物科技研发中心”的高达数亿的资金记录。投资理由是“布局未来大健康赛道”。
但后续的跟踪报告极其简略,几乎没有任何实质性研发进展或产品落地信息。那家研发中心的官网简陋得可怜,信息多年未更新,更像是个空壳。
而批准这笔投资的签字人,是林正鸿和一位姓钱的集团元老副总。
林默调出了这位钱副总的履历和近期经手的所有项目。
目光渐渐冰冷。
【……滋……检测到宿主正在深度挖掘与本世界核心商业架构相关的隐藏信息……风险评级:高……建议停止……】系统的杂音微弱地响了一下,像垂死病人的呓语,毫无威慑力。
林默直接无视。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钱副总经手的另一个项目上——与顾氏集团旗下的一家投资公司共同成立的“南城商业综合体开发项目”。
这个项目,林氏投入巨大,占股却只有百分之三十,且放弃了主要管理权。合作条款看似公平,细究之下却处处是坑,几乎将大部分风险和资金压力都转嫁给了林氏,而利润分成却向顾氏倾斜。
像是……主动送上门去被宰。
而项目的推动者,也是这位钱副总。林正鸿最终点了头。
顾氏……
林默的眼神沉了下去。
是巧合?还是……
叮——
一封新邮件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加密地址。
主题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
林默眉心微蹙,警惕地点开。
邮件内容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加密的附件下载链接。
她犹豫了片刻,手指在触控板上悬停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附件下载完成,自动解密。
是一份极其简短的情报摘要,来源不明,语言冰冷精准:
「钱副总与顾氏投资部副总王明远存在非正常资金往来,持续多年。南城项目条款异常系故意为之,疑为利益输送。部分资金通过海外空壳公司洗白,最终流入顾氏关联账户。证据链部分缺失,需进一步核查。」
「另:警惕集团内部现金流。近期可能有针对林氏的联合抽贷行动。牵头方:宏远资本(顾氏参投)。」
林默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瞳孔微微收缩。
果然……有内鬼!
而且,矛头直指顾氏!
是商业竞争中的恶意蚕食?还是……针对她个人的、更庞大报复计划的一环?
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
【警告!警告!检测到宿主面临重大商业危机及人身依附关系风险!紧急任务发布!】脑内,系统那死寂的电流音突然像是被高压电激活了一般,爆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充满了某种……病态的兴奋?!
【终极攻略机会!宿主需立刻抓住此次危机,向核心攻略目标(顾衍)寻求庇护!展现你的‘脆弱’与‘忠诚’,献上林氏部分核心利益以表诚意,换取顾氏的支持与其对宿主个人的‘保护’!彻底绑定利益共同体!】
系统的声音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蛊惑性的、不容置疑的急切:
【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途径!一旦成功,宿主将顺利融入本世界顶级权力架构,完成阶级跨越终极目标!并获得丰厚奖励:完整解锁‘母亲真实的温暖记忆’片段x5!永久提升宿主在本世界基础魅力值及气运值!】
【失败惩罚:商业帝国崩塌,家族破产,宿主流落街头,遭遇‘意外’身亡(概率99%)。】
林默:“……”
她差点气笑了。
向顾衍求助?献上利益表忠诚?
这系统是嫌她死得不够快?还是觉得她的智商和它一样掉线了?
这哪里是攻略任务?这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顺便给顾氏递刀宰割林家的完美剧本!
“系统,”她在心里冷冰冰地回应,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终于不装死了?一醒过来就发布这种脑残任务,是上次能量耗尽把核心逻辑也烧坏了吗?”
【宿主!请正视现实危机!这是最优解决方案!】系统尖叫,【凭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抗顾氏和内部蛀虫的联合围剿!依附强者是生存本能!】
“依附强者?”林默嗤笑,“然后被吃干抹净,变成依附在顾衍身上的寄生虫?最后像块用旧的抹布一样被扔掉?这就是你所谓的‘终极目标’?你的数据库是哪个封建余孽编写的?”
【这是规则!本世界的规则!】系统似乎被她的反抗激怒,电流音扭曲,【拒绝任务将触发最高等级惩罚!宿主将……滋滋……】
它的威胁突然变得断断续续,像是能量再次急剧衰减。
林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看来,频繁发布这种高强度的“弱智任务”以及维持对她的精神干扰,对系统本身的消耗也极大。
它似乎……越来越外强中干了。
“惩罚?”林默挑眉,语气越发冷静,“你还有能量执行惩罚吗?不如省点电,想想怎么给自己换个靠谱点的电源。”
系统:【……!!!】尖锐的噪音达到顶峰,然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骤然消失!只剩下一些混乱的、无意义的电流嘶嘶声,显然被她的反向嘲讽和精准戳破现状气得再次宕机。
世界重归寂静。
林默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和系统斗智斗勇,比分析财报累多了。
但……似乎也更有效了。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上的情报和那些可疑的财务数据,眼神冰冷而坚定。
求人不如求己。
尤其是求顾衍那种人?绝无可能。
危机?
或许是的。
但危机之中,往往也藏着……机会。
一个将计就计,将内部的蛀虫和外部的恶狼……一并揪出来清理掉的机会。
她拿起私人手机,犹豫了片刻,点开了那个加密的号码。
编辑短信。
「情报收到。谢了。能否再帮我深挖一下钱、王二人资金往来的具体路径和证据?以及宏远资本计划抽贷的具体时间表和金额?价格好说。」
发送。
等待回复的间隙,她闭上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陆景然……
他到底在这场漩涡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单纯的“合作方”?隔岸观火的渔翁?还是……别有所图的棋手?
而他屡次三番的“帮忙”……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手机屏幕很快亮起。
回复简单干脆:「在查。有进展通知你。价格……下次见面再谈。记得欠我的咖啡。」
林默看着那条回复,指尖微微收紧。
下次……见面?
她忽然想起,在他身边那短暂却深沉的睡眠。
以及系统那异常的……静默。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
如果……他的“屏蔽”效果真的那么显着……
或许……她可以……主动“利用”一下?
为了套取更多情报,也为了……换取更多宝贵的、不受干扰的睡眠时间,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恶战。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心动,而是一种在刀尖上行走的、冰冷的兴奋感和警惕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思绪。
先解决眼前的危机。
她重新睁开眼,目光落在屏幕上“宏远资本”和“抽贷”那几个字上。
眼神锐利如刀。
想抽贷?
那就得看看,是谁先……血本无归!
她新建了一个加密文档,标题:「反制计划:曙光」。
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开始起草一份极其大胆的、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反击方案。
夜,更深了。
窗外的城市依旧霓虹闪烁,却仿佛有无形的暗流,开始汹涌奔腾。
一场真正的商业战争,拉开了序幕。
而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任务、陷入情爱纠葛的“恋爱脑”女配。
她是猎人。
也是……即将搅动风云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