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次降临。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台灯没开,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我不敢睡。
我怕再次坠入那片数据流光的梦境,怕听到白君阳冷静地陈述更多“真相”,也更怕……怕再也联系不上他,怕最后这条线索也断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意识在极度疲惫和抗拒中挣扎,最终,还是沉了下去。
没有数据流,没有白君阳。
只有一片空白。
然后是纷纷扬扬的、冰冷的雪花。
不是梦境,更像是一种感知。
我“感觉”到自己留在那个世界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
一种明悟袭上心头。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似乎并不稳定,我在地球多耽搁一刻,那个世界可能已过去许久。而随着我停留的时间变长,我与那个世界的“锚点”正在快速减弱!
就像白君阳说的,我之前的“回归”,扰动太大,几乎断开了连接。
一旦连接彻底中断,我会怎样?那个世界的身体会消亡吗?连亦铭、谢华、尚易他们……会以为我死了吗?不对,我在那个世界有身体吗?
连亦铭一开始带我去那个世界的状态似乎是灵魂……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不行!
我必须回去!
可是……怎么回去?
上一次是金丹感应到我的强烈意愿,自行引动了那奇异的力量。但现在,金丹远在另一个世界,联系微弱,我自身毫无力量……
就在我绝望之际,那冰冷雪花的感知中,极其微弱地,夹杂进了一丝别的东西。
我集中起全部的意识,试图将它与我之间的联系建立起来。
像是在无尽的黑暗深渊里,试图抓住两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
很难,近乎不可能。
我的意识如同撞上一堵堵无形厚重的墙,被一次次弹回,震得神魂发颤。
但我没有放弃。
我想起连亦铭在工坊里的话:“记住你源自‘混沌’……回归这种本源的状态。不是毁灭,而是……重塑。”
混沌……回归本源……
我放弃了强行建立联系的企图,而是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尝试放空思维,不再去定义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只是去感知那种最原始的、类似于“曦寂”初生时的“存在”状态。
渐渐地,那种与周围世界格格不入的剥离感似乎减轻了。
我的意识不再激烈地对抗,而是像一滴墨汁,缓缓融入这片名为“地球”的水域。
就在这种奇特的、近乎“无我”的状态下——
嗡……
我丹田位置猛地一颤!
不是实际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跨越了时空的、纯粹基于“定义”与“联系”的共鸣!
金丹深处那一点幽暗的奇点,似乎感应到了我此刻的状态,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我左手手腕内侧,那枚一直沉寂的月印,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来!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光芒,皮肤表面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我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一个冰冷的、幽暗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点。
下一秒,月印微微发热。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寂灭之力,如同最纤细的黑色丝线,自月印中渗出,没有散发出去,而是径直穿透了虚空,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精准地注入了那正与我产生微弱共鸣的金丹幽暗奇点之中!
仿佛完成了某个闭环!
【认知同步……坐标校准……权限验证……】
一段极其简短、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我意识深处的信息流闪过!
【通道稳定程序强制启动……能量不足……警告!】
是月印本身的功能?
来不及细想!
一股远比上次回归时更加粗暴、更加不容抗拒的吸力骤然袭来!
“唔!”我痛苦地闷哼一声,感觉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反抗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
眼前的一切开始疯狂旋转、变色、扭曲!宿舍的景象像被打碎的镜子般破裂剥落,露出后面无尽的、混乱的色块与流光!
身体的实感正在飞速消失!
紧接着,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
刺骨的冰冷,夹杂着精纯至极的灵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我的肌肤,试图钻入经脉。
我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晶莹剔透的冰顶,寒气氤氲,流转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极元冰眼。
我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身体沉重无比,丹田内那颗暗金与银白交织、核心一点幽暗的金丹缓缓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带来磅礴的力量感,却也带来阵阵虚脱般的空乏。
强行跨越世界的壁垒,似乎耗尽了我刚刚结丹所获得的大部分力量,甚至可能伤及了根本。
但无论如何,我回来了。
“你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如释重负的意味。
我艰难地转过头。
谢华就站在不远处的寒潭边,一身白衣依旧,身姿挺拔如松。
但他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几分,眼神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一丝后怕?他的长剑并未出鞘,但剑柄之上萦绕的寒气却异常凛冽,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尚易靠在另一边的冰柱上,双手环胸,看似懒洋洋的,但他那总是带笑的脸上此刻却没什么表情,眼神锐利地在我和谢华之间扫了个来回,最后落在我苍白的脸上,挑了挑眉:“动静闹得可真不小啊,宁师妹。你这‘回家’一趟,差点把谢师兄这冰宫老底都给掀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这极元冰眼四周的冰壁上,竟然布满了无数道细密的、新鲜的裂痕!像是被某种极其恐怖的力量狠狠冲击过!
寒潭之中的灵气也不再平稳,兀自微微震荡着,泛起紊乱的涟漪。
我瞬间明白过来,我强行引动力量回归,造成的空间扰动,恐怕远比我想象的更大。
谢华和尚易,为了稳住这片空间,不让我在回归瞬间被失控的空间之力撕碎,必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