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库里南驶过云城老城区，明耀辉靠在后座真皮座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车窗外掠过的梧桐树影斑驳陆离，恍惚间与三十年前的街景重叠。
明董，前面就到了。黎蕴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明耀辉抬眼，茶楼灰瓦飞檐的轮廓在梧桐枝叶间若隐若现。
当车停在茵缘际蕙四个大字下方时，他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西裤面料。
楚总特意选了这里谈海运合作的事。黎蕴下车拉开车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礼貌而疏离。
“楚晔辰安排的？”明耀辉低声喃喃。
坐在副驾驶的秘书回头：“董事长，需要我提前联系楚总确认吗？”
“不必。”明耀辉抬手制止，眼神沉冷，“我倒要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
车子缓缓停下，黎蕴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镜片后的眼睛捕捉着明耀辉每一丝表情变化：“明董事长，到了。”
明耀辉抬头，茶楼的牌匾映入眼帘——“茵缘际蕙”，四个大字依旧如新，仿佛时间从未在这里流逝。
他眯起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这地方，不该有人能进来。
除非……
他深吸一口气，对秘书道：“你先回去。”
秘书迟疑：“董事长，您一个人？”
“怎么，你觉得楚晔辰敢对我做什么？”明耀辉冷笑一声，独自站在茶楼前。
夏季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间隙洒在牌匾上，那笔锋柔婉的字刺得他眼眶发疼。
这栋三层小楼他买下十五年，偶尔会来小坐片刻，钥匙一直都是自己保管——
除了林茵，也许只有当年和她关系要好的楚芳菲有备用钥匙。
明耀辉眯起眼睛看着茶楼，突然想起一个月前明薇蔷订婚宴上那个与林茵七分相似的女孩。
明董？黎蕴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明耀辉整了整领带，眼神恢复锐利：进去吧。
明耀辉迈步走进茶楼，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响，仿佛在控诉多年的冷落。
与此同时，林奕暖指尖抚过母亲留下的紫砂壶，已经被茶汤养出温润的包浆。
她今天特意选了墨绿色旗袍——林茵生前最爱的颜色，发髻上戴着素钗。
他们到了。楚晔辰站在窗边低声道，黑色西装衬得他肩线深邃流畅。
他伸手替林奕暖理了理鬓角碎发，准备好了吗？
林奕暖深吸一口气，茶香混着记忆涌入肺腑。
楼下传来刹车声，黎蕴恭敬的明董请透过老式木窗格飘上来。
她挺直脊背，滚烫的山泉水冲入茶壶，白雾腾起模糊了视线。
脚步声停在二楼雅间的门口，雕花木门虚掩着。
明耀辉推门而入，此时阳光恰好穿透云层，将正在斟茶的林奕暖笼在光晕里。
他看见林奕暖正站在茶桌泡茶，修长手指拎着紫砂壶的动作与林茵如出一辙。
他几乎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但下一秒，女人抬起头——
林奕暖。
明耀辉的心脏猛地一沉。
果然是她。
订婚宴上，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和年轻时的林茵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
后来他派人调查，调查资料显示她叫林奕暖，确实是林茵的亲生女儿，十岁便被送进城郊的福利院，年龄比明薇蔷小两岁。
时间倒推回去，正是林茵借口回乡下探亲的那八个月。
茶楼门口的梧桐树粗壮了许多，记忆如潮水涌来——
那年林茵穿着月白色旗袍倚在树下的样子；她得知怀孕时惊喜又忐忑的眼神；以及当他冷着脸说现在不是时候，打掉吧时，她瞬间惨白的脸色。
他六十岁的身子猛地僵住。
楚晔辰轻咳一声：明叔，好久不见。
明耀辉这才如梦初醒，他眯起眼打量着楚晔车，又转向那个与林茵七分相似的女子，脸色逐渐阴沉：楚晔辰你这是什么意思？谈合作选在这种地方？
是我想见您。林奕暖抬眸，将茶盏推至对面座位。
听说我母亲的凤凰单丛一绝，当年云城权贵念念不忘。她指尖轻点茶盘，明董事长尝过吗？
明耀辉没接茶，眼神锐利的盯着楚晔辰：这是唱的哪出？
林奕暖此时提起茶壶，水流在空中划出琥珀色的弧线，缓缓开口——
十岁那年，我母亲把我迷晕送到城郊福利院。她从容的将茶汤注入白瓷杯，她在给我的遗言中提到暖暖，好好读书，替妈妈去看更远的世界
明耀辉的指尖在杯沿顿住。
可学校的同学叫我。林奕暖忽然笑了，因为没人知道我爸是谁，我妈又不在了......
她突然扯开旗袍高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烫痕，这是用烟头烫的，就因为我在福利院被人冤枉偷了面包，管教大叔直接上手......
楚晔辰的拳头在桌下攥紧，这些细节林奕暖从未对他提起过。
大学最后一年岁我攒够学费，却被电信诈骗骗得精光。林奕暖的指甲掐进掌心，情急之下被小广告上卖卵信息蒙蔽，我差点就......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然后我遇到了裴焰之。
明耀辉猛地抬头，这个名字让茶室温度骤降。
他救了我，我以为遇到救世主......林奕暖突然将茶泼进废水盂，直到后面发现那个黑市卖卵机构就是他名下的产业，他救我不过是怕生意暴露。
她盯着明耀辉渐渐苍白的脸，还有个原因——可能我的出现是他和明薇蔷扭曲爱情中的一环......
茶壶突然沸腾，尖锐的啸叫声撕裂空气。
明耀辉的手背青筋暴起，却仍保持着企业家的挺拔坐姿。
但林奕暖看见他太阳穴的血管在跳动。
后面我跟过裴焰之，甚至替他在迪拜赢过一场赌局，拿下一笔关键订单，似乎他很看重我......
林奕暖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明薇蔷知道后，想尽办法报复我.......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孩子......一个月的孩子....就这样变成一滩血水......
楚晔辰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
这个动作让明耀辉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片刻，眼神复杂。
后来裴焰之和明薇蔷在迪拜又将我把我送到撒坤手里......
林奕暖反手紧握住楚晔辰的手，眼眶湿润，“还好阿辰将我救了出来，让我重获新生......”
林奕暖抽出手，从包里扔出几张照片——水牢、电击器、她伤痕累累的背，您的好女儿明薇蔷亲自监督用刑，还拍了视频发到暗网。
明耀辉终于失控抓起照片。
其中一张飘落在地，是明薇蔷穿着香奈儿套装，身后是铁笼里奄奄一息的林奕暖。
不可能......明耀辉声音嘶哑，薇蔷虽然任性，但不会......
不会什么？林奕暖突然站起，将桌面上的茶詹直接摔碎，不会杀人？还是不会折磨我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