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年 8 月中旬的午后,北方县城的暑气还没完全退去,胡同里的老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蝉鸣声断断续续的,落在 “小浩小卖部” 的红招牌上。沈浩蹲在柜台后,手里捧着个深蓝色的硬壳本子,指尖反复摩挲着封面 —— 那是他攒了大半年的水浒卡册,封面贴了张塑封的 “及时雨宋江”,边角被他用透明胶带粘得严严实实,里面整整齐齐插满了 108 张水浒卡,连最难抽的 “玉麒麟卢俊义”“大刀关胜” 都乖乖待在对应的格子里。
“小浩,把冰柜里的冰棒再摆出来几支,刚有邻居说天热,想给孩子买两根解解暑。” 李秀莲的声音从收银台传来,她手里攥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着账,嘴角一直扬着 —— 自从 7 月进了草莓味大大泡泡糖和新包装唐僧肉,小卖部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7 月整月的净盈利居然破了千,算下来有 1087 块,这是以前守着老杂货铺想都不敢想的事。
沈浩赶紧把卡册往柜台最里面的抽屉里塞,又按了按,怕被来买冰棒的小孩看见。他搬着冰棒箱往门口走,刚把冰棒摆上冰柜,就看见林晓雅背着帆布书包往这边来,发梢沾着点汗湿的潮气,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暑假作业和几本复习资料。
“沈浩,阿姨好!” 林晓雅笑着挥手,走进店里就直奔货架,“我来买两包新包装的唐僧肉,晓峰昨天跟胡同里的明明比卡,差张‘武松’就赢了,非让我再给他带两包攒卡。” 她弯腰挑唐僧肉时,马尾晃了晃,发梢扫过货架上的泡泡糖盒子,发出轻轻的 “哗啦” 声,额前的碎发被汗黏在皮肤上,透着股暑假的鲜活劲儿。
沈浩心里的小鼓突然敲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水浒卡册,走到林晓雅身边,声音有点发紧:“晓雅,这个…… 给你。” 他把卡册递过去,耳尖悄悄红了,“我攒了半年,108 张都齐了,晓峰不是总缺稀有卡吗?有了这个,他暑假跟人比卡再也不用输了,也不用总跑过来买干脆面,你能多陪我一起复习。” 其实他没说,这卡册里的每张稀有卡,都是他特意跟批发部老王换的 —— 有的用两包干脆面换一张,有的蹲在小卖部门口跟高年级学生换,连妈妈每周给的五毛钱零花钱,都攒下来买卡了。
林晓雅愣了一下,接过卡册,翻开第一页就 “哇” 地轻呼出声。“这是‘卢俊义’!晓峰上次跟明明比卡,就因为没这个哭了半宿!” 她一页一页地翻,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手指轻轻碰着卡片边缘,生怕把塑封蹭掉,“沈浩,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你攒了这么久,自己留着多好,以后跟同学比卡也有面子。”
“给你就是给你,” 沈浩赶紧摆手,又从兜里掏出张便签 —— 是他昨天在复习间隙写的,用的是妈妈给的钢笔,字里行间带着认真:“祝晓雅暑假复习顺利,咱们开学上六年级,一起冲县一中!晓峰也能开开心心赢卡!” 他把便签夹在卡册最后一页,“开学前咱们还能一起学半个月,有不会的题我帮你讲。”
林晓雅的脸颊一下子红了,像傍晚天边的粉霞。她攥着卡册,指尖有点发颤,小声说:“谢谢你,沈浩…… 我都不知道给你什么好。” 她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帆布书包里掏出个淡粉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只抱着草莓的卡通小熊,还带着点新本子的油墨香。“这个给你,我妈上周去市里培训给我买的,我还没写过。” 她翻开笔记本第一页,上面是她用圆珠笔写的娟秀字迹:“沈浩,谢谢你的卡册,也谢谢你每天帮我补数学。暑假一起好好复习,我们一中见!以后还能一起上下学,一起吃你家的草莓味泡泡糖。”
沈浩接过笔记本,手指碰着光滑的纸页,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他看着上面的字,忍不住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这个笔记本真好看,我以后用来记数学公式和语文重点,每天复习都看。”
李秀莲坐在收银台后,看着他俩的样子,偷偷笑了。她递过两包唐僧肉给林晓雅,又从冰柜里拿了支草莓味冰棒递给她:“晓雅,冰棒拿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解解暑。以后每天下午都来,跟小浩一起在里屋复习,屋里有风扇,比你家凉快。”
林晓雅谢过李秀莲,攥着卡册和冰棒,跟沈浩道别:“那我先回家了,晓峰肯定等急了!明天下午我带暑假作业来,咱们一起做数学卷子好不好?”
“好!我明天把我的复习资料也带来!” 沈浩点头,看着林晓雅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才低头翻开那个粉色笔记本,小心地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跟暑假作业摞在一起。
傍晚关店后,李秀莲把账本摊在饭桌上,沈建国从里屋搬出个铁盒子,轻轻放在桌上 ——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纸币,是这两年炒股盈利加小卖部营收攒下的。“先算眼前的,7 月净赚 1087 块,8 月才过半,流水已经有 623 块了,照这势头,月底突破 1200 块都有可能。” 李秀莲用算盘敲了敲账本,又指着铁盒,这第一桶金算是稳稳落袋了。”
沈建国拿起铁盒子里的钱,数出一沓崭新的十块钞,递到沈浩手里,“这 50 块你拿着,算是盈利分红,想买复习资料或者新的水浒卡,自己说了算。”
沈浩把钱推回去,摇了摇头:“爸,钱存起来吧。咱们之前说好了,等赚够钱开个大超市。” 他想起以后超市开起来,能进更多学生喜欢的零食和文具,还能给晓雅留个专门放复习资料的角落,心里的期待像泡在温水里的糖,慢慢化开来。
李秀莲把钱重新放回铁盒,笑着揉了揉沈浩的头:“咱们小浩不光会帮家里赚钱,还懂得过日子。以后小卖部的进货、定价,还是听你的,你说进什么新货,妈就去跑批发部;你说搞什么活动,咱们就跟着做。” 她看着账本上节节高的盈利数字,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 从以前攥着几十块钱算房租,到现在有 几十万存款,还有个懂事的儿子,这日子像是泡在蜜里。
沈浩咬着妈妈切好的西瓜,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想起林晓雅手里的水浒卡册,想起粉色笔记本上 “一中见” 的约定,又看了眼桌上的铁盒,突然觉得未来的路特别清晰 —— 暑假还有半个月,要帮晓雅补完语文难点;开学上六年级,一起冲刺县一中;等小卖部再稳定些,就着手准备开超市,让家里的日子再上一个台阶。
第二天下午,林晓雅带着暑假作业来的时候,沈浩正趴在里屋的桌子上整理复习资料。见她进来,赶紧把数学卷子推过去:“昨天我妈去批发部,顺便买了套六年级的语文模拟卷,咱们今天做两张,不会的我给你讲。” 林晓雅笑着坐下,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粉色笔记本,翻开记重点的那页:“我昨天把你讲的写作题思路记下来了,你看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