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顿的六月,空气黏稠得能攥出水来。西部决赛的硝烟散尽,留给火箭队的是狂喜褪去后,骨头缝里都透着的疲惫。两天假期,林凯哪儿也没去。
首日他在训练馆用舒缓的汗水安抚过度兴奋的神经,次日午后,他决定去市区那家藏在小巷深处、以哲学和艺术类藏书闻名的“守望者书店”逛逛。他渴望一点能让大脑彻底放空的、属于普通人的安静。
天空是铅灰色的,闷雷在云层深处滚动。林凯穿着简单的白色棉麻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戴着顶普通的棒球帽,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黑框眼镜,像个清俊的留学生。
他享受着这份无人识荆的闲暇,【节奏之心】在胸腔里平稳搏动,感知着城市在暴雨前的短暂宁静。
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先是稀疏而沉重,随即连成一片滂沱的雨幕。行人惊呼四散。林凯低咒一声,距书店还有一个长街区。他压低帽檐,视线在雨帘中急扫,最终定格在街角一家小店。
那是一家名为“琥珀时光”的咖啡馆。暖黄色的灯光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内透出,在灰暗的天地间像一块温润的、散发着热度的琥珀。
橱窗里摆放着几件粗陶制品和一捧干燥的麦穗,门楣上古老的铜铃在风雨中轻轻摇曳,发出空灵而治愈的叮咚声。
像被某种力量牵引,林凯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温暖干燥的空气夹杂着咖啡豆的醇香和烤饼干的甜腻气息,瞬间将他包裹,驱散了皮肤的湿寒。
店内空间不大,原木色调,墙壁是未经打磨的红砖,上面挂着几幅笔触大胆、色彩浓郁的抽象画。
老旧的留声机播放着沙哑慵懒的蓝调,音符像烟雾般在空气中盘旋。只有两三桌客人,低语声融在音乐里,更显静谧。
林凯松了口气,找了个靠窗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摘下湿漉漉的帽子,头发已被雨水打湿了几缕。
他点了一杯危地马拉单品手冲,然后从帆布背包里掏出一本《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这本书的扉页已经泛黄,是他前世带来的少数精神印记之一。
他刚翻开书页,指尖还没触碰到熟悉的文字,门上的铜铃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更清脆。
一道身影带着风雨的凉意闪了进来。
林凯下意识地抬眼。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胶片。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袭质地柔软的浅丁香色连衣裙,此刻裙摆和袖口已被雨水浸染成深色,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腰身和手腕。她有一头浓密如海藻的栗色卷发,几缕湿发黏在光洁的额角和白皙的脸颊旁,宛如古典油画中淋雨的宁芙。水珠顺着她优美的颈部线条滑落,没入衣领。
但最摄人心魄的,是她的脸。那是上帝精雕细琢的杰作——五官比例完美得惊人,皮肤剔透如初雪。而那双正微微睁大的眼睛,是夏日雨后最澄澈的湖蓝,此刻因猝不及防的雨势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无辜又惹人怜爱。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碎的水晶,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
林凯的呼吸一滞。
这张脸……太具有辨识度了。即使他前世对好莱坞并不狂热,也绝不可能认错——
安妮·海瑟薇 (Anne hathaway)。
她怎么会在这里?在休斯顿一个暴雨的午后,出现在这家毫不起眼的街角咖啡馆?
这一刻的荒谬感和震撼力,甚至超过了他重生并绑定系统的那一刻。命运的偶然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安妮似乎感受到了这道凝固的视线,她抬起眼帘,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湛蓝湖泊,准确无误地迎上了林凯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电流,却仿佛有某种无声的共鸣在空气中轻轻震了一下。
林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失控地加速跳动。他猛地低下头,假装被书页上的文字深深吸引,但脸颊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热度。
该死,这比在西部决赛最后时刻执行关键罚球还要让人心跳失序。
安妮并没有流露出不悦,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或许是习惯了这种惊艳的目光,或许是林凯那瞬间的慌乱和躲闪,带着一种大男孩般的笨拙真诚,取悦了她。
她走到柜台,声音如同浸润了蜜糖的大提琴琴弦,低沉而柔美:“请给我一杯热拿铁,谢谢。另外,今天的蓝莓芝士蛋糕看起来很棒。”
然后,她端着咖啡和蛋糕,目光在店内逡巡。空位寥寥,唯有林凯旁边的那个靠着整面书墙的双人座,还空着。
她略一迟疑,还是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Excuse me,” 她停在桌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询问,“Is this seat taken?” (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林凯几乎是弹射般地抬起头,再次撞进那片湛蓝之中,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英文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No, not at all. please.” (不,没人,请坐。)
“thank you.” (谢谢。) 安妮莞尔一笑,在他对面的位置优雅落座。她将小巧的手包放在一旁,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方素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发梢和手臂上的水珠。
林凯感觉自己像一座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像,连翻书的动作都变得僵硬无比。他该开口吗?说什么?承认认识她会不会显得轻浮?假装不认识又是否太过刻意?
窗外的雨声哗啦,室内的蓝调沙哑,咖啡的香气与女子身上淡淡的、仿佛雨后青草与白麝香交织的气息缠绕在一起。
在这个被暴雨围困的休斯顿午后,在这个名为“琥珀时光”的角落里,NbA新晋的西部冠军控卫,与好莱坞最璀璨的明珠之一,以一种连最富想象力的编剧也难以构思的方式,相遇了。
命运的齿轮,在雨声和蓝调中,开始了无人知晓的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