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殿中,众百官立于大殿的两旁,静若虚寒……
昨日下朝之后,有些官员不满皇帝迁都的行为,连夜上奏书请求皇帝莫要迁都,甚至有些更过分者在奏折中以前朝楚平帝、楚愍帝大兴土木为由,借此来批判当今皇帝。
但今早再听闻内侍所说,皇帝昨夜在立政殿大发雷霆之后,那些百官又立刻心生悔意,此时,他们心中皆是惧怕皇帝会迁怒于自己,生怕一不留神就会人头落地……
毕竟这位开国君主虽然开国以来便以宽厚仁德的形象示人,但狗急了会跳墙,昨天的那些奏折无疑会让他大发雷霆,迁怒于百官。
有些大臣此时甚至心惊胆战,悄悄与身旁之人开始诉说此事,甚至在酝酿着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
正当殿内开始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后,只见那上方的丹陛之上,服侍在皇帝身旁的内侍缓缓走上。
通天殿内的檀香燃得正浓,却压不住空气中的紧绷。
百官垂首而立,他们惶恐或忐忑。昨日连夜递上的奏折,此刻像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谁都知道,皇帝昨夜在立政殿发了雷霆之怒。
“陛下驾到!!”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寂静,百官齐刷刷躬身。
白洛恒踏着晨光步入殿中,他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未散的沉郁。
待他坐定龙椅,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那视线似带着无形的重量,让几个昨夜递了奏折的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众卿平身。”
白洛恒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昨日的奏折,朕都看了。”
一句话落地,殿内的呼吸声仿佛都停了。
户部尚书李嵩硬着头皮出列,袍角微颤:“陛下,臣……臣昨日言辞过激,恳请陛下降罪。”
“朕赦你无罪。”
白洛恒淡淡道:“有话便说,不必惶恐。只是朕有些不解,迁都御京城,于国有利,为何你们偏要反对?”
吏部尚书王晏出列,躬身道:“陛下,非是臣等反对,只是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山西刚平,流民需赈,北疆需防,国库本就吃紧。御京城虽有旧基,重修宫室、疏浚河道、迁徙官民,无一不要耗费巨万钱粮,恐难支撑啊。”
“王大人所言极是!”
礼部尚书紧随其后:“且平襄城虽经楚室三朝修缮,终究是战乱之余,城防残破,七河淤塞过半。若贸然迁都,一旦漠北蛮人南下,突破北疆防线,御京城无险可守,岂非要重蹈代州覆辙?”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顾虑,立刻有几位边地出身的官员附和:“漠北骑兵来去如风,当年齐朝末年,便是因都城一马平川,才让蛮人长驱直入,劫掠中原。建安虽偏,却有群山为障,纵有急变,也能坚守待援啊!”
议论声再起,这次却比昨日克制了许多,带着几分试探的恳切。
白洛恒静静听着,指尖在御案上轻叩,直到殿内再次安静,才缓缓起身。
“诸位担忧的,无非三点:钱粮、城防、外敌。”
他走下丹陛,玄色龙袍扫过金砖,留下一道沉影:“朕今日便一一说透。”
他伸出手臂,规划着说道:“先说钱粮。御京城修缮,不用国库现银,而是以工代赈,招募山西、河南的流民,管饭、给工钱,完工后赐田宅。一来解了流民安置之困,二来省了赈灾粮款,三来都城建成,流民成了新户,还能纳赋。这笔账,诸位算不过来吗?”
户部官员们面面相觑,萧澈抚须沉吟:“以工代赈,确是良策,只是……宫室用料需从江南采买,运费亦是一笔开销。”
“七河疏浚后,漕运可通。”白洛恒接口,“江南的木料、砖石经水路直抵御京城,比运到建安节省三成运费。再者,御京城建成后,商路贯通,关税、商税必增,不出五年,便能回本。”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礼部尚书:“再说城防。齐朝时,御京城外有三重护城河,城内有十二座箭楼,只是年久失修。朕要修的,不仅是宫室,更是城防,加高城墙至三丈,拓宽护城河至五丈,再在黄龙山设烽火台,与北疆防线联动。漠北人若敢来,便是自投罗网。”
说到此处,他声音陡然转厉:“至于外敌,诸位以为,躲在建安的群山里,蛮人就会罢休?当年楚愍帝缩在建安,任由漠北人劫掠云州、并州,百姓流离失所,那才是真的无能!”
“朕迁都御京城,就是要告诉天下:朕不惧漠北!他们敢南下,朕便在御京城头擂鼓,御驾亲征!城破,也绝不会退后半步,让蛮夷踏碎中原!”
这番话掷地有声,震得殿内鸦雀无声。
白洛恒放缓语气,目光柔和了些:“御京城在关中腹地,东控中原,西扼西域,南接巴蜀,北望朔方。定都于此,才能真正把政令传遍九州,把粮草、兵马调得及时。否则,困在建安,北疆战事要等三日才知,中原灾荒要等五日才报,这江山,如何守得住?”
他缓缓走向台阶:“齐朝鼎盛时,为何能万国来朝?就因定都在此,四通八达,威慑四方。朕要的,不是偏安,是让大周如齐朝般强盛,让漠北、西域、南疆,都不敢再窥伺中原!”
殿内静得能听到檀香燃尽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