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楼,娄晓娥的新家中。
一架紫藤萝如瀑布般爬满了墙壁,几盆幽兰在屋檐下静静吐露着芬芳。
石桌旁,三个年轻姑娘围坐在一起,清脆的笑声像是玉珠落盘,给这方静谧的小院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娄晓娥自林卫东走后,一个人待着确实无聊,便将自己最要好的两个好朋友请了过来。
一个叫白若雪,一个叫孟婉晴。
三人皆是出身不凡的资本家小姐,从小的情分,情同姐妹。
白若雪明艳大方,性格火辣,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孟婉晴则温婉娴静,心思细腻如发,一手好菜更是让两人赞不绝口,这次也自然包揽了三人的伙食。
在白若雪和孟婉晴看来,娄晓娥自打结婚后,整个人都变了。
过去那个天真烂漫、对未来满是幻想的大小姐,眉宇间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韵味。
白若雪呷了一口茶,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斜睨着娄晓娥。
“晓娥,你这可真行啊。”
“新婚燕尔的,就把你家那位给踹了,一个人躲这儿享清福?”
一旁的孟婉晴赶忙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柔声对娄晓娥说:
“若雪就是这张嘴不饶人,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晓娥,我跟若雪是真担心你。”
孟婉晴的眼神里满是关切,
“我记得你那口子叫许大茂,是轧钢厂的放映员,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你这刚结婚就闹别扭,可把我俩吓坏了,这要是以后我们嫁人也碰上这种事,可怎么办?”
娄晓娥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叶,用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眼底复杂情绪。
她能怎么说?
说自己在新婚之夜就被一个比许大茂强一百倍的男人给睡了,而且现在还心甘情愿地住在这院里,每天盼着他来?
这话要是说出去,她这两个好朋友非得以为她疯了不可。
沉默了半晌,她才幽幽地叹了口气,组织了一套早就在心里盘算好的说辞:
“别提了,一提就来气。”
她眼中泛起一层水汽,带着几分委屈和厌恶:
“你们是不知道,那个许大茂……他……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他没有生育能力!”
“什么?!”
“不能生?!”
白若雪惊得差点跳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种天大的事他都敢瞒着你?!”
“这不是骗婚是什么!太恶心了!这个王八蛋!”
孟婉晴也是秀眉紧蹙,轻轻拍着娄晓娥的后背安慰道:
“真是苦了你了,晓娥。
幸亏你发现得早,不然这辈子可就真毁在他手里了。”
娄晓娥眼圈微微泛红,她摇了摇头,吸了口气,脸上反而露出一种解脱后的快意:
“我现在只觉得庆幸。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陪嫁的东西一样不少都拉了回来。
从今往后,我跟他没有半分关系了。”
白若雪一掌拍在石桌上。
“离得好!”
“这种男人,就该让他烂在泥里!不过晓娥……”
她凑近了一些,好奇地问,
“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带他去医院查这个?
一般人可想不到这上面去。”
这个问题,让娄晓娥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林卫东那张看似憨厚的脸。
是啊,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还蒙在鼓里,要在那肮脏的泥潭里挣扎一辈子。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向远处,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笑意,轻声说道:
“我……也是听人提醒的。
一个……一个很厉害,但也很有头脑的人。”
“哦?”
白若雪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起来,她挤眉弄眼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娄晓娥,
“男的女的?”
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快从实招来!”
娄晓娥被说中了心事,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连忙否认,
“你胡说什么呢!”
“就是一个普通朋友,好心帮我出个主意罢了。”
她这副欲盖弥彰的娇羞模样,哪里瞒得过两个好朋友。
白若雪笑得花枝乱颤,而一旁文静的孟婉晴,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娄晓娥。
她知道自己这个好朋友的性子,能让她露出这种神情的男人,绝不仅仅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看来,晓娥这边,是有了新的故事了。
娄晓娥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她娇嗔地推了白若雪一把:
“行了行了,别审我了,说点正事,晚晴,我饿了!”
孟婉晴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娄晓娥的额头,眼神里满是宠溺的无奈:
“着什么急啊!就知道吃!
我们过来,总得先参观参观你这‘新家’吧?先去你闺房看看!”
“对对对!”
白若雪立刻来了精神,拉着娄晓娥就往屋里走,
“我倒要看看,你这脱离了苦海,日子过得到底有多滋润。”
娄晓娥半推半就地被两个好朋友拥进了卧室。
她的卧室布置得雅致又温馨,窗台上一盆小小的文竹,绿意盎然,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这些摆设,在白若雪和孟婉晴看来,倒也寻常。
她们几家家境相似,对这些物件早已司空见惯。
然而,当白若雪拉开衣柜门的那一刹那,
“我的天……”
白若雪的惊呼声压抑在喉咙里,她那双明艳的丹凤眼瞪得滚圆,
孟婉晴也凑了过来,她性格虽文静,此刻也掩饰不住满眼的震惊。
只见衣柜里,整整齐齐地挂着几件衣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正是林卫东送来的那三套。
一套是天蓝色的修身小西装套裙,旁边是一套沉稳的灰色西装套裙,那利落的剪裁,挺括的肩线,配上恰好及膝的包臀裙,完美地勾勒出女性身体的曲线。
那是一种她们从未想象过的,兼具干练与妩媚的惊心动魄的美。
这种款式,她们只在描述西洋的画报上见过模糊的影子,何曾想过能亲眼见到实物!
而最让她们挪不开眼的,是那件挂在中间的连衣裙。
它不像时下流行的布拉吉那样宽松,而是恰到好处地收紧了腰身,裙摆如绽放的花朵般优雅垂落,领口的设计别出心裁,带着一点小小的性感,却又被整体的端庄气质完美地中和了。
这三件衣服,无论是面料、剪裁还是设计,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审美。
“晓娥……这……这些是……”
孟婉晴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套蓝色西装的面料,那是一种柔滑又带着筋骨的质感,绝非市面上任何一种布料可以比拟。
白若雪已经一把将那件连衣裙取了下来,在自己身前比划着,镜子里的她,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平添了几分成熟优雅的风韵。
她转过头,眼神灼灼地盯着娄晓娥:
“老实交代!
这绝对不是你从百货大楼能搞到的货色!
娄晓娥想了想。
她回答道。
“好像是从上海那边弄来的。”
白若雪狐疑道:
“上海?”
是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很有头脑’的男人送的?”
娄晓娥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支支吾吾地想辩解,可看着两个好朋友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这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无疑是最好的答案。